莎士比亚的《辛白林》的扉页上是这样一句话:“我们命该遇到这样的时代”。莎士比亚是一语双关的,人没有选择时代的权利,却有着在他所述的时代成就自我的可能。
文│张希明
作家里我最喜欢奥地利的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没有之一。个中原因很难用一句话说清楚。一个经历丰富、命运转折,并且能将这种矛盾冲突通过横溢的才华而让世人熟知的人,喜欢他应该有充足的理由了吧!
茨威格六十一载的人生旅程,经历了“一战”和“二战”。“一战”之后,他成为一个著名的和平主义者,从事着“艰难而有意义的反战工作”。
勾勒茨威格的人生轨迹,其实并不复杂。他出身于富裕的犹太人家庭,青年时代在维也纳和柏林攻读哲学和文学,后来在世界各地游历,结实了很多名人。包括罗曼罗兰、罗丹等等。
他的个人追求与理想,导致了他被纳粹所驱逐。他颠沛流离的生活,给了他接触欧洲社会的机会。于是,他的作品便成了读者了解彼时欧洲的一个侧面。
伟大作家的宿命总是让人吊诡。1934年发生了维也纳事件,奥地利的法西斯分子要求德、奥合并,遭纳粹驱逐,这导致茨威格先后流亡英国、巴西。作为一个德语作家,你很难想象茨威格在德国所受到的冷遇。
在1933年以前纳粹尚未上台、茨威格还没有被驱逐时,“反映迟钝的文学评论家”并没有发现这枚璞玉。而紧接着,茨威格的作品继而被焚禁,从此这位犹太作家几乎从德国学者的视野中完全消失。直到1981年茨威格诞生一百周年,联邦德国S·费歇尔出版社才重版了茨威格的作品。
语言所限,我没法阅读用德文写作的茨氏作品的“原貌”,但仅仅是阅读译本就已经让我震撼不已。这种叙述的功力,是阅读经历相对有限的我在本土作家中未曾看到过的。
记得在一次笔会上,写出过《盲井》的刘庆邦对茨威格也是赞誉有加。相信从茨威格作品里汲取过养分的,绝不仅仅是刘氏一人吧!
作为一个后来的旁观者,茨威格写活了一众对人类历史起到过至关重要的人物,也还原了在人类历史上闪耀过的瞬间。如亨德尔的复活,滑铁卢的一分钟,越过大洋的第一次通话……在茨威格的笔下,历史的那种恢弘感和对人类世界的未来影响,都一一呈现。这些为世人所忽略的细节,被一个作家写“活”了。
“在他(茨威格)的回忆中,世界大历史的风云变幻与个人在时代大动荡中的悲欢离合浑然一体,因此其中的种种感受更细腻、更亲切,更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种种思考更深刻也更引人深思。”应该说,历史学者雷颐对茨威格的评价是恰如其分的。
我一点也不觉得引进茨威格书籍的书商的宣传语是夸大其词的,他们写的是“影响一代人的书”。这个影响的范畴与跨度,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延长。
书评人这样描述茨威格笔下的《昨日的世界》:对适逢人类动荡不安的奇特命运下个人遭遇和文化名人心灵的细致描摹;对各种匪夷所思的人生遭际和被常识掩盖下的历史细微深处的大胆揭露;对和平、理性、人道的急切渴望和面对人类疯狂战争的刺痛心扉的恐惧。
一个和平主义者用自己不短的流离人生,书写下了欧洲最为动荡的几十年。他笔下的作家、艺术家,以及普通人,才是读者所不熟知的欧洲世界——引人入胜的情节总是让人不胜唏嘘。所以,当安德森把《布达佩斯大饭店》这部长篇呈现在大荧幕时,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茨威格——这个20世纪上半叶的欧洲侧影。
茨威格的漂泊,成就了一个作家的伟大。
莎士比亚的《辛白林》的扉页上有这样一句话:“我们命该遇到这样的时代”。莎士比亚是一语双关的,人没有选择时代的权利,却有着在他所述的时代成就自我的可能。无论是在战事频仍的乱世还是歌舞升平的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