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尤瑟纳尔是我看过的少有的才智出众的女作家,同样发达的感性思维和理性思维,极强的概括能力,始终从哲学的高度观察人和宇宙,却又有诗人的细腻表达。
从尤瑟纳尔的新寓言小说中已经可以看出她以上所说的才力,《燕子修道院》是我最喜欢的一篇,寓言是文学中最为简洁高级的手法,最适合我这种懒惰而又好奇心强的读者,而我是不太有耐心阅读大量的絮絮叨叨的意识流小说的。魔幻现实主义实际上也脱不了跟寓言的瓜葛,非常高兴地看到尤瑟纳尔和我一样推崇魔幻现实主义。《默默无闻的人》中尤瑟纳尔所表现出来的价值观有别于西方主流的价值观,倒是看出“空”的境界。
从《时间,这永恒的雕刻家》这本尤瑟纳尔的文集中,得知尤瑟纳尔是个东方文化迷,她对佛教、道教、印度教等都有所研究,她的生死观和历史观似乎也得益于东方文明。她说:“人,创造了时间,然后便创造出永恒来作为比照,但是,时间的否定同它本身一样地徒劳。既没有往昔,也没有未来,而只不过有一系列的持续的现在,有一条永远被毁灭又继续的路,我们大家就在这条路上往前走去。”“不知从何处飞来又不知往何处去的这只鸟儿的形象,是人在地球上的难以解释的和短暂的过程的一个很好的象征。”——是不是可以读出一些虚无精神来?
读《时间,这永恒的雕刻家》,障碍比比皆是,因为对她提及的西方文化的隔膜,但并不影响我阅读的兴趣,不光是尤瑟纳尔的语言有着珍珠般的美泽,还因为让我看到一个真正的批评家的慧目和姿态。
在珠海的这几天,看完了尤瑟纳尔的《虔诚的回忆》。家史可以这样写,这在我的经验之外。这本书再次显示出尤瑟纳尔对历史的极大兴趣,和她还原或者虚构历史细节的才能。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冷静叙述,包括对她的父母,只有才华可以赢得她的赞誉。
尤瑟纳尔的母亲是她父亲的续弦,32岁时生她得产褥热死去,父亲年近半百得女,想必对她很宠爱——可她没怎么写。父亲是法国富裕人家之子,母亲出身于比利时贵族,尤瑟纳尔在长相上似乎更像一个比利时人,她非常端庄,从照片上看不出一丝女人的柔媚。这是不是要让人联想到她的同性恋性取向?
作者自己说,写作此书的动因是想要克服对自己身分的怀疑,可我看主要还是因了她作家这个行当。尤瑟纳尔有两个在文史方面略有才华和成就的舅公,而她的母亲也很有些文学气质,它们可算作尤瑟纳尔这方面的优良基因。
家史中并没有什么大的风云,看上去无非是一些富贵人家的琐碎,所以你不可能看得兴味盎然。我想探究的是尤瑟纳尔叙述的方式和她看待历史的态度,从这一点上说,她总能给我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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