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上学,经常为了省时间而放着大道不走,而去走小巷,那时小城的一带还是林立的小巷呢。
六点多的小巷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冬天里的小巷光线更是昏暗的,就算这样,也不能掩盖住小巷里那一间间的房子里透出来的光。
小巷里有卖一毛钱一个的馒头,还有花卷的小食档。比起馒头,我更喜欢花卷多一点,因为里面有葱花,还有盐的咸味。
巷子里还有一间用蚝壳做成围墙的房子。蚝壳一层一层地堆砌而上,蚝壳以向下45度的方式整齐垒砌着,表面虽然凹凸不平,但阳光斜射在墙面上,光线就变得像有了生命,会影影绰绰地飘动。
雨天下的蚝壳墙就更好看了,水飘落在高低不平的墙面,雨水顺着蚝壳下泄,像一条条小水柱往下滑。雨停了,水珠有的已经开始滴下,有的还在蚝壳边上凝挂,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虽然外面风雨交加,但蚝壳内墙依旧却是干爽的。
小时候不曾见过蚝,只觉得蚝是件稀罕的物事。再后来在语文课本上学到《我的叔叔于勒》,课文里有吃蚝的描写:“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海里。”
这一段当年曾被我翻来覆去的看,口水都流了一地,至于文章说了什么,倒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每次再经过蚝壳墙边,看着那一堵万千只蚝壳砌成的墙,再想着那万千只蚝的美味,一边咽口水,一边心里暗地里猜度,能拥有这样一堵墙的,一定是个富贵人家。
后来,知道了蚝壳墙原来是岭南建筑中比较独特而别致的工艺,是明代常见的建筑方式,多半出现在祠堂或是有钱人家的宅院里。
有钱人爱蚝壳墙,是因为蚝壳墙内的房子冬暖夏凉,而且又隔音,蚝壳锐利不平的边缘,容易割伤皮肤,也利于防盗。
所以在明清初,番禺学士屈大均在《广东新语》里就记下了:“蚝,咸水所结,以其壳垒墙,高至五六丈不仆。”
建蚝壳墙可不容易,要用生蚝壳拌上黄泥、红糖和蒸熟的糯米,一层层堆砌起来的。更厉害的是,生蚝壳加糯米红糖粘合在一起后,坚固得能抵挡枪炮的攻击。
原来,有蚝壳墙的,的确是有钱的人家。
据说以前选用蚝壳做建筑材料,多半还因为那时靠海吃海,吃蚝跟养蚝都较为普遍,蚝壳材料十分丰富,就地取材足够方便。
话虽如此,但其实在我在小时候,蚝并不多见于餐桌,能见得到的只是蚝壳。当年就算在建筑工地的沙堆里挖出个残缺的蚝壳,也是要被小伙伴们羡慕好几天。
小时候生腮腺炎,腮帮子又红又肿,家里人就会把醋放在蚝壳白色那面,然后用羚羊角一类的东西在那里研磨,磨出来的液体是白色的,把白色的液体擦到肿的地方就行了,基本上用4-5天就好了 。
如今,蚝早已平淡地进入普通家庭的一日三餐,我不用再看《我的叔叔于勒》望梅止渴,就能随便在市场购得上佳的生蚝,大快朵颐。
现代医学也非常发达,当然已经用不上再收藏蚝壳治腮腺炎了。就连曾经牵挂陪伴了多年的那堵蚝壳墙,也早已不知从哪寻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