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快不慢,秋去冬来,又到了农大校园枫叶飘零,游人如织的季节,我也是那游人中的一个。
“枫叶不肯红,而我在等”,这是我大一写过的句子,那时候我还是宣传部的一个小干事,一个来自西北只在电视上看见过枫叶红的男孩子,我想我喜欢,所以我来了。而如今,枫叶再红,我却再也写不出那样的句子了。
如果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农大的枫叶到现在为止我应该看见过三次了,因为我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年,但关于这种季节的记忆又极其模糊,模糊到枫叶到底是什么样子也记不清楚,大概我不是个用心生活的人。这种记忆就像枫叶慢慢悠悠落下,然后一片一片被风吹走一样。那风,是从北方来的。
前几天实习回来,摆脱了忙碌的生活,我终于可以跳脱出那种沉闷死寂的空间,拿着同学推荐的一本书,坐在枫树下,来细数自己这三年来的耿耿于怀和揣揣不安。
面前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撒欢了跑,父母跟在后面,他就着一个斜坡顺势跌倒,然后一路咯咯的笑着滚下去,父母越说他小心点,他越滚的美,似乎父母从不害怕他弄脏衣服,他也从不担心自己受伤。我想我也曾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刻,我也想滚,只不过我长大了,不能轻易弄伤自己。
大一入学的时候,是爸爸送我来到这个地方的。那时候刚出火车站,长沙还是很热情的招待了我,热情到我汗流满面,爸爸说害怕我在这个地方待不下去,后来爸爸知道了长沙不总是热的,还有水汽太重冷到骨子里的风,这种感觉是我告诉他的,我想大半辈子生活在北方的他,肯定怀疑过我矫饰过度,南方那有北方冷,不过他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过他的猜测。当初我可是心怀梦想奔着出人头地来的,爸爸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如今我毫无斩获,这点应该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记得有一次,初三的时候,因为叛逆到无法无天,老爸给了我一巴掌,不过那巴掌不怎么疼,我都没哭出声你说能有多疼,尴尬的是蹭破了我的鼻血,我就任性的站在那里看着血滴在地面上,最后我爸爸一边滴眼泪一边帮我擦鼻血,我连头都不想抬,而且当时心里有种变态的胜利感,原来从那时候我就学会,惩罚别人最高明的手段不是去打他骂他,而是以退为进,伤害你自己,就是对爱你的人最好的惩罚。那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教育”我了,简单粗暴倒和我现在犹犹豫豫沉默含蓄的性格配合的相得益彰,高度契合。不过现在和当初还是大不一样,现在我很能理解他,小时候他可以抱我,长大了不好抱了,抱不动了,他就用手和脚和我交流,身体交流是最简单直接的表达,我不怪他,毕竟,他没有多少知识和教育方法,能用来爱我的方式也不多。那时候他总说我不懂事,我也可能总是不懂事。后来慢慢上高中,大学,才搞明白这回事,那哪里是我不懂事,而是在那个年纪,我根本没有把他所谓的事情当回事,所以是他错了,我一直都是对的。可是离开家的这三年,我却怎么也没高兴起来。我现在多么怀念那种交流,可是每次我打电话他打电话有什么事情他总是要征询我的意见和看法,其实我多半都是馊主意,不过每次他都很开心,因为他坚定的认为,现在的我是懂事了的,听到他每次在电话那头知足的笑声我都会莫名心酸,似乎最后我们两个一起笑成为了每次通话的收尾。我得到了自由,同时也像脱缰野马失去约束,毫无目的四下游荡。
这三年,我有很多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躺在宿舍,有很多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趴在电脑前,也有很多个日子,在王者峡谷里杀人越货……我得到的很多,但是失去的和还缺的,更多,我的堕落和过错不应该由别人承担,我知道的。
天气阴下来,北方的风微微一吹,枫叶就红了,枫叶不是因为南方的天气和温度红的,它是北方的风吹红的。北方的风将它吹红,吹落,最后吹走,年复一年。
它红了很多年,今年却不小心红的发黑,这算是它生命中的小小失误和游离。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它明年还是会红的。它都可以给自己一次红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呢?
我比那些游人幸运,我是他们中的一个,可是也和他们不同。他们将枫叶抓进胶卷,然后带走,然后在可能某次搬家的途中遗失。我却有很多温柔美好的带走它的方式,夹进书中,存在有关农大奋斗努力的记忆里,在读书的时候见到,在喝醉的时候见到,在自己60岁生日的时候见到,在写文字的时候见到。
只要我等,枫叶会红。
后来,我等到了,枫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