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这是一篇前几年写的与学生的书信交流记录
作为班主任，多年来我一直保持了和学生进行书面交流的习惯，这样能够及时掌握情况，拉近我和学生的距离。但是也常常不得不面对一些本可“回避”的难题。新学期开始时，在阅读学生的自我介绍时，听到了一个学习认真而成绩很差的孩子的心声，感受到一种共同的无奈和痛楚，引发了自己多年的感慨，经过慎重考虑，给孩子回了一封信，最终彼此间少了些许无奈。
面对无奈和无助
进入九年级又按惯例重新分了班，作为班主任，自己也忙着按惯例对照成绩单推敲着谁是最有希望考入实验班的“尖子生”，谁是挣扎在升学线上的“边缘生”。同时也私下打听着谁是需要特别“关注”的“问题生”。
第一次班会按惯例进行了学习发动，对努力就会成功的渲染成为当然的重点。同样，按惯例讲了当初自己求学时，有个同学为了节约时间毅然剪掉了为众多同学所羡慕的浓密黝黑的齐腰秀发，最后终于如愿考上大学的事。至于会产生多大效果，就很难说了。我可不敢指望已经开始关注个人形象的孩子们会为了学习牺牲什么。末了按惯例要求孩子写一篇自我介绍。接下来的两天又照惯例找几个重点对象谈话。
一切都那么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三天后匆匆翻着学生的自我介绍，在坦然又淡然的翻阅中，一篇字体不很好看，错别字也不少，但字迹却明显很工整的自我介绍吸引了我的注意。其实，文章没有什么章法，结构也很混乱，只是就在我眼看要匆匆翻过去的时候，最后的话吸引了我：
“我本是长头发的女生，但昨天我把自己心爱的长发剪成了短发，因为主任说，他的高中同学怕耽误了学习，把长发剪成了短发，最后考上了大学。我也希望能够继续上学，我也想抓紧时间，可是我的成绩就是提不上去，所以我也把长发剪短了，但是我还是担心自己的成绩上不去。”
这是谁呢？虽然我已接触了不少的孩子，自己记人的本事也不算很差，可是对与这个名字相对应的人，却实在没有什么印象，怎么也想不起有个长发变短发的小姑娘是什么样子。随手拿过已看了不知多少次的分班成绩单，不加思索的直接从三十名后开始匆找着。直到快接近最后，终于在倒数第五名上找到了：门门功课都很可怜的分数！
显然，又是一个被老师习惯性忽略的、升学无望又安分守己的孩子，那种习惯于为自己被老师表扬遵守纪律而感到骄傲的，但仅仅只是遵守纪律的孩子。尽管老师整日埋怨现在的孩子不听话，可是很悲哀的是，作为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他们却不是老师希望拥有的那种听话类型。他们的小心谨慎、安分守己换来的往往只是被忽略而已。
我不由皱起眉头：又一个让人为难的孩子，远比那些“问题生”更让人无奈的孩子。面对那些“问题生”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批评他们、忽略他们，甚至鄙视他们、厌弃他们。可是面对每班必有的“无奈生”却实在是让人感到头疼。他们的成绩往往是班里最差的，纪律遵守偏又是最好的，听课姿态几乎是最后一批保持着小学生传统式样的，对老师的信任几乎是无原则的。尽管几乎是次次失败，可是并没有让他们失去对老师的信任，他们仍旧无原则、一如既往的迷信着老师所说的每一种或真实或杜撰或道听途说的学习方法。他们坐着最不起眼的位置，默默努力着，暗暗滴着泪，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你不晓得该不该用执著来形容他们。他们几乎绝望又心有不甘的询问着稍对自己关注的，也许只是不经意间想到了自己的老师，“我怎样才能提高成绩呢？”“老师，帮帮我，我真的很想念书”……
面对他们，真的很无奈，真的不愿直面他们那种带着渴望，同时也有些绝望，还有些不甘的目光。你不敢去捅那层其实谁都清楚的薄薄的窗户纸，你不忍骗他们，可又不能不骗他们。可是面对他们对升学的渴望，什么安慰和开导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这时会让你感觉，真正无助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说实话，我实在不愿面对他们，我宁可摊上几个“调皮蛋”也不愿面对他们。
一年年和这样的孩子接触着，面对着他们信任、期待的目光，我常常对自己的话失去了信心，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孩子成长的引导着、培养者，还是仅仅是一个孩子成长的守望者。
我该怎么办呢？自己无法左右残酷的谁也无法摆脱的现实。我又能怎么办呢？面对全社会的对教育的畸形重视，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虽然很多老师把教毕业班看做一种对自己能力的认可。可是，在很大程度上我并不是很喜欢带毕业班，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毕业班压倒一切的任务就是升学，我不忍直面孩子们那无限企盼，可是由于几成定局的挫折而又常常变得无助的眼神。面对这种眼神，自己也会跟着陷入无助的痛苦。尤其是由于为了沟通需要，我有让孩子写自省、交流日记的习惯，因而也就不得不常常在心里面对这种眼神。
面对这些，我该怎样回答？
面对他们的交流日记，在挖空心思“编织”搪塞话语的过程中，我最终在无奈中放弃了单纯的功利心，逼自己思考着，逼自己的思维回归教育的本原。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在慎重斟酌后，我给孩子回了一封信：
我并不指望每个同学都能够如愿以偿的升入自己理想的学校，那并不现实。可是我希望大家都能养成积极的生活态度，无论何时都不放弃，不求一定比别人好，但要做到自己的最好。今天面对学习你放弃的话，明天还有什么不能放弃呢？学习文化知识不是学生唯一的任务，但是态度却是永远重要的！人生如战场，不进则退，逃避就是噩梦的开端。应该在沉默中积累，可以积累很慢，不可以自暴自弃。前行应是一生的执着。我们可以丢弃很多东西，而唯一不能丢弃的就是自己（如今放弃学习和放弃自己没有本质的区别）。
虽然成绩不够理想，但是看得出你和很多其他成绩不够理想的同学有很大不同，他们不听别人的劝告，自我放弃。好像自己比谁都明智一样。他们不明白，有些事错过了还可以再来，比如玩乐；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不会重来，比如时间，比如学习的机会。尽管成绩不够理想可是我还要说，在老师的心目中你是一个好孩子！任何时候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学生，我都会感到很自豪。这种积极的态度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个时机让你受益无穷的。
成绩对学生很重要，这是谁也无法回避的，不过不要过分只盯着成绩不放。只要学总会管用，学习很多时候不是智力问题，而是时间、效率和速度的问题。成绩好的同学，要么是学习新知识的速度比别人快，好像也没见人家多用功就成绩很好，这是一个方法问题；要么是用的时间长，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学习刻苦；要么是精力集中，学习效率高，也就是平时所说的学习专心。由于种种原因，成绩要想一下赶上来是不现实的。老师虽然想鼓励同学，却不想说违心的话当骗子。不过，世上有白流的泪水却绝对没有白流的汗水。就像有的同学，从一年级开始就习惯了一直处在大家的后面，但是你能说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吗？其实不觉间，他的知识水平早就发生了质的改变，可以流利的读写算记，可以同样理解许多复杂的知识，比他们的父辈不知多知道了多少。这就是时间的魔力。虽然你的学习速度并不快，可是只要学了，积累起来同样是惊人的。如果将所学的知识积累加深，只是为了应付将来的升学考试，可能你会感觉很累很失望，可是如果将目标定位为理解掌握基本的知识，那你会感觉天天有收获！
努力拥有更多的知识吧，将学习目的回归其最根本的出发点：掌握知识、提高能力而不仅仅是应付考试。那你会每天沉浸在学习的快乐中，老师不是忽悠人，因为没有那个必要，老师只是根据自己的人生阅历，做一点忠告而已。
努力争取自己的最好，只要是自己冷静思考、认真选择了，也尽心尽力了，那将来就不会后悔了。
老师期待着你的进步！祝你快乐！
……
〔后记〕一段时间下来，孩子仍旧认真听课，仍旧无可指责的遵守着几乎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名次也仍旧没有什么起色，可是可以感觉的到，她的神情少了些许痛楚和无奈，多了一丝欢快。作为老师，自己少了些许无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