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故乡
张福银
风雪未尽,寒气犹在。伴着新春的微醺的爆竹气息,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一下车,迎面扑来的竟是陌生的世界。儿时的村庄不见了,要不是村头的老杨树,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便是家乡。那鳞次栉比的青砖楼房劈面挺立,那平坦的水泥大道挺得笔直笔直,农贸市场敞开着商品交换的窗口,那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使你目不暇接,穿戴入时的少男少女谈笑风生,老婆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小村——不,小城——?”
我的心里踌躇着:是你吗?是你吗?
我的零乱地摆列着几十户人家的小村?我的仅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巷子的小村?我的洒满了牛粪便、猪粪,洒满了鸡鸣、狗吠,洒满了泥泞、叹息的小村?
那黄瘦憔悴的记忆,早已在今日改革的春潮中沉淀了;霓虹灯下,再也寻不出你破旧的身影。漫步在故乡年轻的街头,喧闹的市声如初潮的大海:热烈而清新,浑厚而凝重……市场上,那交换丰收的喜悦;喇叭里,那三弦书和电吉它的和鸣;更有那满待拥挤的笑语,滚动的铃声……呵市声熨平了平日紧蹙的眉峰,驱走了久驻小村的寂寞,打乱了牛羊暮归的节奏。
市声粘住了我的脚步,网住了我的惊奇。
“要买点什么吗?”柜台里站着的竟是村里的一位大嫂。还没等我回答,这时忽听到有人叫我:“哟!这不是二宝哥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抬眼一看,原来是我儿时的好友阿记。
“我刚到。这位是——”我问道。
“您弟妹。快到屋里喝茶。”阿记招呼道。
我随阿记进了庭院,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假山和一眼喷泉。
一洼水池,七尺见方。水池正中,用青风山里的怪石,堆成一座假山。峭拔的山势、峻秀的奇峰,活脱是青风山的缩影,而又比青风山多几分神姿仙态。峰巅的青松、山坳的翠竹,相映成趣。最有趣的是一叶小舟在水面轻摇,舟上的人蓑衣箬笠、撒网捕鱼;濛濛细雨中,仿佛正听见他们开怀的笑声……这假山、这喷泉,令人咂舌赞叹。但它不是在城市的公园里,不是在繁华的浏览区,而是在一个普通的庭院中!
“阿记老弟,你倒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啊!”
“别提了,二宝哥!要在头几年,肚皮还填不饱,哪有福分消受这玩意?这几年,我种过香菇,养过鸡,当过小木料加工厂的老板, 如今又同乡亲们搞联营联销。论财力,虽不能称得上是腰缠万贯,但也凑合吧!”阿记谈得眉飞色舞,我听得心都醉了。
古时的文人雅士说过:“仁者爱山,智者乐水?”是啊!如果没有改革的春风劲吹,怎么有庄户人那醉心甜畅的笑呢!那堆起来的奇峰,是座大山一样庄严的纪念碑,上面刻着农民的欢乐、憧憬和追求。它骄傲地矗立在庭院中,向着通向明天的路口,探头张望。
“劈劈啪啪——”远处的爆竹声响起,前面又是一片欢乐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