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母亲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和我商量,希望我能填一个师范类的学校,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这个提议被我很明确的拒绝了,那时的我认为自己的性格中没有包含足够的耐心,去容忍孩子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多年以后的今天,兄长、老友的孩子们纷纷来到这个世界,刺激着那个披着粉色小雨衣的身影不断的出现在我的梦中,我开始不能抑制的对路上遇见的小家伙们微笑,也开始考虑或许自己可以去考上一本教师资格证,去和孩子们讲述我看到的世界。
如果能有一台哆啦A梦的时光机,我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接受了母亲的提议,现在的我会不会更幸福、更快乐?
二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仰望着柔软白云背后的蓝天,总觉得在遥远、湛蓝的天空深处,存在着一台精密的仪器,每个来到的这个世界的人的名字,都在出生时被刻写在了仪器的某个齿轮上。从此,这个人的人生便按照某种设定好的规则运转着,这个规则叫做宿命。
宿命论并非一个如我这般懦弱的人的借口,它有着它自洽的物理逻辑。1980年,俄罗斯理论物理学家诺维科夫提出有关时间悖论的规则——诺维柯夫自洽性原则:“只有事件属前后一致的因果循环才能出现,矛盾的则不能”,也就是说,我们的世界是已经被改变过的最终结局。你可以回到过去,但是不能因此改变历史的进程。你也无法改变未来,因为你的改变本就是未来的一部分。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一个人刚刚研制成功了一台时光机,他乘着时光机回到了几年前温甬动车事故里后面的那趟列车上,他费尽了千言万语,用尽了各种方式,终于让那趟列车停了下来,然而因为风雨的原因,铁路局更改了动车的车次,停在那的这趟列车被后面的列车撞上了。他回到了过去,历史的进程却会用各种方式抵消他回来的变量,从而按照预定的轨道继续前行。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存在另一个人也刚刚研制成了一台时光机,他乘着时光机去到了一年之后,看到了XX公司股票大涨,于是他从未来的自己那里拿了所有的钱回到了现在,买了xx公司的股票。一年之后,他还是只有那么多钱,因为就在前一天晚上,一年前的自己把所有卖股票的钱都带回了过去。
三
我们也可以从概率的角度去理解宿命论。
从统计数据出发,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些特定的数值在一个区间内以曲线的形势波动的出现着,比如婴儿出生数,比如高考录取率。
我乘着时光机器,去到了一年之后,改掉了我弟弟的高考成绩,让他顺利的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然而,这个大学只录取每年每个省份高考分数的前一百名,我弟弟的顺利升学意味着有另外一个人的弟弟落了榜。从我弟弟的角度出发,这样的改变是百分之百的。但是上帝的骰子还在摇动,命运的齿轮还在运转,对于全省的考生来讲,升学率还是一样,这就是一种概率上的宿命。
比利时统计学家凯特乐说:“是社会制造了罪恶;有罪的人仅仅是执行罪恶的工具。绞刑架上的牺牲者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社会的赎罪牺牲品。他的罪恶便是他发觉自己身在此情此景之中的结果。”
假设人群中每十万个人有一个人盗窃犯,我有幸去到了未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制止了一次盗窃犯罪,然而这十万中的另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偷了另一个人的东西。再深想会得到一个更悲观的结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似乎像被上帝抽出来拿去送死一般的死去,因为意外事故的发生概率就在那里。
四
回到开头,多年前的我如果接受了母亲的建议,我是否能更幸福、更快乐?于此,我想答案是否定的。我或许可以去改变某个关键时刻的选择,选择读师范,选择不和那个姑娘分手,选择进入另一个行业工作。然而除却这些关键的节点,生活中每天还会发生很多很多的其他选择,在这些选择中,我仍然会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则做出选择,然后奔向无法扭转的宿命。
我很少向外人提及我喜欢孩子的原因,或许也是自己一直没有总结出合适的理由。于此,我想我是把孩子的生命看成了自己的另一次新生,爱护他们,陪伴他们成长,从他们的身上找到自己隐藏在生活之中的行为模式,找到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渴望,找到属于自己的宿命。
这样能成功的前提在于我的孩子能够更自然的成长,所以,我想如果可以,我会把我第一个孩子叫做蓝一一,就像一位好友说的,这个名字足够简单,简单到无法背负任何的期望,让孩子更好的成为他自己。我也希望我的这些观点对那位新晋爸爸的老友,在日后的育儿选择中有所启发。
五
最后用德国作家黑塞的话来结尾:
我常常幻想未来的景象,梦想自己可能会成为的角色,或许是诗人、预言者、画家等等。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为了写诗、预言或作画,任何人生存的意义都不应是这些。这些只是旁枝末节。
对每个人而言,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找到自我。
无论他的归宿是诗人还是疯子,是先知还是罪犯——这些其实与他无关,毫不重要。他的职责只是找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他人的命运——然后在心中坚守其一生,全心全意,永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