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我的妈妈,用老毛的话形容“特别温柔”。是的,我的妈妈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柔的。尤其是初见时,她瘦长的身躯加上轻飘的语气,的确甚是温柔。但是只有我们三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物种叫“慈禧”。当然,我们能见识到这类物种的机会并不会很多。虽然我们数年来都是各自为政,保持一定的独立性,但是独立之外基本上都离不开“慈禧”专政。
说起我们家的慈禧,我身边的同事在我的耳濡目染下,都能get 到一个关键词“厨艺黑洞”。如果可以排名,我妈妈一定是顶尖级的厨艺黑洞选手,给第一名都太委屈的那种级别。上学时,每当同学们激动回忆“妈妈的味道”时,我都在三百六十度翻白眼,妈妈的味道是什么,对我来说那就是永远都不会醒的饿梦,是夹生黏糊的米饭,生硬的花菜,浆糊一样的滑肉,总也不成型的煎鱼,模糊成团的蒸鱼,要么啃不动要么尸骨无存的排骨汤,一定会破腹的蒸饺。我们家吃饭最常见的状况是,开饭后发现米饭要么干巴巴,要么黏糊糊,或者某个菜太生,在我们轮番轰炸后,她就会嘴角微微上扬,再给我们个“没见过世面”的鄙视小眼神,紧接着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吃。无论你的攻击火力达到什么级别都无法升温她的冷冻机。全程表演那叫一个流畅。当然也会有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倒进锅里再翻煮下,大部分情况只会越煮越糟,因为出来后极有可能会多了一种口感,“焦”!
不要怀疑,我绝对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在这样的黑洞里顽强的活下来了。我们家慈禧对于下厨这件事,一直都秉持一贯原则“积极认错,坚决不改”。因此数十年来,她的厨艺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黑洞。这也是为什么我上学时总在同学家蹭饭却永远不请同学来家里吃饭的原因,我怕“毒”死同学闹出人命。
唯一的一次,2014年的春节,小姿和黄标来家里拜年,在家里吃了一顿午饭。为了这一顿午饭,三个人在厨房里上蹿下跳一上午。三个人啊,做一顿午饭,都快把屋顶给掀了。这也是为什么一到逢年过节我妈就开始苦大仇深似的郁郁寡欢。因此她最喜欢的菜就是火锅!火锅!
某一次七月半过节,请亲戚朋友来家里吃饭,我就看着她在厨房进进出出,出出进进,手忙脚乱的,我一走进厨房,兵荒马乱的,一道菜也没做出来。最后她一拍胸脯,发现新大陆似的,打电话把三姨和小姨喊来了。紧接着,三姨和小姨就在厨房里游刃有余得开工了,妈妈就在旁边像个熊二一样呼哧呼哧的转悠着。也累的满头大汗仿佛她是主厨似的,其实啥也没做。这种场景只验证了一件事,她一定是我外婆捡来的,不可能是一个妈生的。
她的厨艺黑洞残害的不止我们。还有爸爸的同事。某一回老爸打电话和我抱怨“你妈来我这做了两天饭,我同事和我说,你老婆煮的菜实在是不好吃啊” 我在电话那头都快笑岔气了 “这是你娶的老婆,你看看你造的孽,把我都坑惨了”
我们家慈禧对于厨艺的危机感姗姗来迟于嫂子的出现。嫂子第一次去我们家的前一天,她一晚上没睡好,不停给我打电话。苦恼至极。因为准儿媳妇进门,她不知道要煮什么。准确说是她几乎不会做什么拿手菜。那一刻,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幸灾乐祸这个贬义词其实充满了五彩缤纷的褒义色彩。我为黑洞的觉醒兴奋不已。那一天,据叶辉母描述,三十年第一次吃了这么丰盛的来自妈妈的一餐。虽然一半的菜都是在餐馆打包。不得不说,嫂子的确是解救了我们苦难的日子。从前她面对我们的抱怨始终风雨不动安如山,现在我们抱怨前只要挂上嫂子的大名,保准得到组织的重视。
关于我的妈妈,这样一个烂熟于心的主题,学生时期我应该写过无数次这个主题的作文。但我都忘了,年少时她在我笔尖下的模样。此时此刻,我在这样一个在她的年代早已为人母的年龄里,再来定位关于【我的妈妈】,似乎少了许多雀跃而激昂的心情,也挤不出华丽的词藻,只是平淡而真切的温暖,夹杂着些许歉疚。只盼稍许诙谐的笔墨来溶解牵挂的酸楚。
我想,有天即使喝了孟婆汤也能认出我的妈妈。这世间唯有我懂她的味道。铭刻于心。渗入骨血。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