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喜欢那个人开始说起。
大概每个人的青春,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在那兵荒马乱的雨季,少年青涩而又敏感,任何微小的撞击都能使他内心波浪滔天,因此当有个人冷不丁闯入他的世界时,他感到措手不及又惶恐不安。许是命运之神的安排,让他无法拒绝,无法拒绝开始,就注定要面对无法回头的迷津深渊。
那个时候呀,少年藏了一肚子的心事,对方的一颦一笑,他都仔细记在心里,成了日后回忆之路上的记号。至今他还清晰记得那个夏天傍晚,楼道尽头夕阳西下,余晖映照伊人凭栏而立的倩影,她鲜妍透红的脸庞,竟胜晚霞三分,他想起了徐志摩《再别康桥》里那句:“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于是没经过神明和任何人的同意,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新娘,而那一天,也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那个年头呀,正经人是可以写日记的,于是少年把这些神秘的心事诉诸笔端,他给自己的日记起了个颇为中二的名字——《心灵的紫禁城》。在这一方禁地,他是自己思想上的王,做着天马行空的梦,去永远也到不了的远方,当然这一切想象,都和那个人息息相关。
翻开泛黄的笔记本,扉页写着一句泰戈尔的诗:“我以我的歌感动上帝,正如山以瀑布,感动遥远的大海。”听起来似乎比日记名字还要酸腐,呵,这个印度老头啊,不知出现在多少少男少女的笔下,点缀了他们潮湿的青春和不切实际的梦。
没有任何新意的套路,故事的开头从索要QQ开始,接着是一支笔,再是作业本,最后是一张照片,少年把这些当做试探的手段,单纯地觉得对方不拒绝就是默许,于是整天乐此不疲,做着自欺欺人的拙劣表演。
他把欢喜写进日记,欢喜成了看得见的文字,时时翻看,时时给他心理暗示,让他很快陷入单相思的沼泽不能自拔。
终于,他决定不再遮遮掩掩,而是主动出击,可是懵懂的少年呐,他哪里懂得感情需要克制,大坝一旦打开,激流奔涌,再想拦住可就难了,只能任由大江填满青春的河道,肆意的冲刷,待到洪水退去,在河床留下支离玻碎的痕迹。
战战兢兢送出的玩偶,教室里孤独的酒瓶,夹在书里的纸条上蹩脚的藏头诗,写着她名字的心形石头,还有左手上至今遗留的疤痕,都是少年不会爱不懂爱的见证,这一切,也都被他写进了日记。
她也为他做过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他不愿再回忆,毕竟对于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来说,那些美好的瞬间只能被称之为遗憾,如果非要掏心挖肺一桩桩一件件表述出来,未免有些残忍。
总之,在两个都不成熟的孩子手里,这段感情的结局注定不咸不淡。
故事收场后的那些日子里,少年喜欢上了听电台。至今让他记忆尤深的一档节目,是中国之声的《千里共良宵》,里面有位主播,名叫姚科。他声音温暖而有力量,充满磁性又带有一丝沧桑,他的节目内容很简单,就是念着听众寄来的文字信件。
每个午夜,少年躺在床上,床头放着广播,等待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听着陌生人的心事,少年心里有了一些安慰,原来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着同样不为人知的烦恼,也有着同样难以启齿的思念。
那些故事被娓娓道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有位朋友在你耳畔低声细语的诉说,少年无数次被感动,甚至在漆黑的夜里流下眼泪。
他也曾想过把自己故事写成文字寄去,可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故事太烂不足为人道,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故事神圣不可侵犯,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再后来,他离开家乡到城里上学,关于青春的那些事都成了过往,他把它们妥帖收藏,安放在故乡的角落。在城里的那些日子里,他没再写日记,没再听广播,也没再喜欢任何人。
一晃多年过去了,时间将一切改变,喜欢过的女子已嫁为人妻,抚慰过心灵的电台节目也已经停播,曾经可堪的不堪的统统都不值一提,仿佛春秋大梦一场,醒来后方才顿悟。清风明月,盈满了谁的衣袖,姹紫嫣红,又绽放在谁的指尖,原来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各人有各人的旅途,各人有各人的归宿。
现如今回忆起那些人,那些事,没有不甘,没有遗憾,也没有抱歉,有的只是感恩和释然后的眉舒颜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