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路是个北方女孩子,认识陆路那年,我们才十一二岁。
市里举办合唱比赛,学校文艺部来选拔合唱团,我和彭七死皮赖脸的非要参加,那个留着长波浪头发的音乐老师说:“小池勉强吧,不过彭七你是真不行啊,唱小星星都跑调,你还是把时间用在学习上吧!”
彭七一听哇的一声哭出来,音乐老师就开始慌了问:“同学,你怎么了?”,彭七眼泪巴巴的望着老师:“老师,我是真的喜欢唱歌,小时候我妈就告诉我,天赋是其次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那架势就差抱音乐老师的大腿了,边哭边抹着鼻涕,音乐老师一脸嫌弃的答应了。
彭七转身冲我比了一个耶,我俩可真不是喜欢唱歌,而是合唱团会利用下午后两节自习时间来排练,我和彭七就不用呆在教室里大眼瞪小眼了,所以彭七才这么卖力的演出,巧的是,就在合唱团里,我们认识了陆路。
那个年代,我们都穿蓝白相间的校服,女孩子胸部才刚刚发育,穿上这校服跟男生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可是陆路不一样,留着和音乐老师一样的长波浪,上身穿校服,下身小短裙,后面总是一大堆的小男生跟着,彭七也不例外,吹牛逼更是吹出了天际,掀过陆路裙子这种话也是从彭七这个不要脸的口中说出来的。
有天下午,我们刚到排练室,陆路就甩了本数学书到彭七面前,仰着头问:“你就是彭七?听说你掀过我裙子?”
我一看陆路杀气很重,就推了下彭七“彭七,你先给陆路道个歉吧,人家毕竟是女孩子。”
彭七吱吱呜呜的“那啥,陆路,我这人就是嘴贫,这样这样,晚上学校对面,我请客,我多喝几杯,给你赔罪。”
这一多喝几杯,还真喝高了,陆路说她爸爸和妈妈离婚后,她便跟着妈妈来了这个城市,一个朋友都没有,同学们都觉得她特别,很好奇她,却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近她,她倒也乐得自在,独来独往的也不必在意他人的感受,只是某个时刻还是会觉得落寞。
“没关系啊,以后这不是有我们了吗”彭七说着又开了一瓶酒。
我给陆路碗里加了个鸡腿,“嗯,对啊,况且我这人看脸的,你那么好看,我没理由不想和你做朋友啊。”
陆路脸色微红说道:“如果非要给这段友谊加上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那天晚风很好,我们之后在路边逛了很久,我们曾经都是不乖的小孩儿,但是我们没有学坏。
高中的时候,陆路读理科班,我和彭七多次怂恿她转到文科班,陆路一直没答应,后来她告诉我们,她喜欢班里的三好学生曾止。
“啥啥玩意儿?你喜欢那个书呆子?”彭七一口水呛出来。
“对呀,我就喜欢那个书呆子。”
“难道因为他喜欢读书?”我试探着问。
“不是啊,他衬衫永远很干净。”陆路撇了一眼彭七,拉着我跑去食堂。
彭七在后面喊:“陆路,小池你俩给我说清楚,谁不干净啊,你们闻闻我,倍儿香!”
要说这个曾止,真的是个书呆子啊。不论陆路怎么主动,他就是毫无反应,急的陆路在放学后把他堵在了男厕所。
“曾止,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啊!”陆路挽起袖子在男厕所门口喊着。
沉默良久,陆路握紧了书包准备进去,正好和出来的曾止撞了个满怀。
“曾止,我…..”满脸通红的陆路被曾止推到墙角,曾止开口说:“陆路,我也喜欢你。”
曾止没有说我喜欢你,而是我也喜欢你,这个也字就证明,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个从小炫酷的小魔头陆路就这样被曾止吃的死死的,所有人都知道陆路喜欢曾止,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曾止也喜欢陆路。
自从他们两个开始偷偷的谈起恋爱,原来的学渣三人组只剩下我和彭七了,陆路显然已经被曾止带上正途,彭七又忙着对二碧献殷勤,只剩我一个不仅是学渣,还是一个内心孤独的学渣。
好景不长,陆路的老爹回来求复合,说是这几年在外面赚了点小钱,要带着陆路和她妈回北方的家好好享福,陆路妈是不愿意的,毕竟当年说离婚的是他,隔了几年又回来求合的也是他,陆路更是一百个不愿意,毕竟好不容易才和曾止在一起,嘴还都没亲过呢,这就走了,太亏了太亏了,这个事绝不能答应。
不过还是架不住陆路老爹的软磨硬泡,陆路妈心软了,他们夫妻俩就开始变着花样的来说服陆路,陆路妈的倒戈,让陆路知道自己真的是呆不久了。
陆路问曾止:“你会等我吗?等我和你上一所大学,或者一个城市也行!”
曾止摸摸陆路的头说:“那你呢?会等我吗?会等我去找你吗?”
陆路点了点头,她突然发现原来曾止也是一样的喜欢她呀。“我从不信什么山盟海誓,我只信你。”陆路望着曾止的侧脸,在心底暗暗说出了这句话。
陆路走后,曾止又回到了老样子,除了见到我和彭七会不痛不痒的打声招呼,其他时间就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书呆子。
高考前三个月,曾止过来找我和彭七,说是已经三天联系不上陆路了。巧的是,我们也联系不上陆路了,而且之后的几年,我们都没有联系上陆路。
彭七说陆路这个小魔头会不会冲动犯事进了监狱所以不联系我们,或者长胖了变丑了怕咱们嘲笑她所以不联系我们?我们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没能找到可以谅解她不再联系我们的理由。
直到大四那年,陆路突然来学校找我,彼时彭七已经去找了二碧,六年了,我们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陆路先开口“小池,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不介意,看漂亮女生抽烟,是一种享受。”
抽着烟,陆路开始讲述这六年。
陆路跟随他老爹回去之后,不到一年,他老爹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跑了,追债的天天来家里要钱,刚开始还能有点礼貌,后来就开始对她们孤儿寡母动手动脚,陆路妈为了保护陆路,就在一次争执中,撞上了逼债人的刀口。
那年,陆路18岁,她坐在家里整整哭了三天,哭到再也哭不出来,她拿着自己偷偷留下来的钱,开始流浪,短的时候在一个城市呆几个月,长的也可以呆到一年,直到她遇到了老陈。
老陈38岁,是公司老总,平时对陆路照顾有加,却从来不越界。公司年会后,陆路喝的不省人事,老陈问不出陆路家在哪儿,就把她带到自己家里。陆路睡眼惺忪的就闻到厨房传来的煎蛋味道,过了一会儿,老陈端了一碗面条和煎蛋来到陆路面前,陆路吃了面条的第一口就开始哭。
老陈问:“怎么,我做的面条真的那么难吃吗?”
陆路睁着大眼睛:“好吃,我想天天吃。”
“你家在哪儿?”
“嗯?”
“吃完了,我们去把你东西收拾过来,以后就住在我这儿。”
陆路开始没羞没臊的跟着老陈,她很聪明,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从来不问。老陈也疼她,该给的都会给,除了娶她这件事。反正对于陆路来说,男人都一样,爱你的时候,山盟海誓都会说,可是一旦不爱你了,多绝情的事都做得出来,就像她老爹,她这么多年愿意跟着老陈,就是他什么承诺都不给她,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可是陆路没想到,她怀孕了。老陈想都没想,就说不要,陆路笑了笑,仿佛在意料之中,她最后跟老陈提出分手,没有撕逼大战,两人好聚好散。
陆路熄灭了手中的烟。
“曾止呢,你还想他吗?”我还是没忍住问了。
“曾止,他一直在我心底,他永远都是那个穿着干净衬衣的男生,可现在的我不适合他。”
“可是他一直在等你,一直。”
陆路眉头动了动“小池,我要走了,我女儿午睡快醒了,阿姨抱她不管用,只有我回去才行。”
我送她离开,没有再提曾止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曾止本人来说才更合适。
人生这么长,肯转身,总有新故事值得盼望。
“我从不信什么山盟海誓,我只信你。”
但愿,这句话,你们总有一天都能说的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