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一盏孤坟!
颜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在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能够说些什么。
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对着这座孤坟,恭恭敬敬的磕上几个响头。
风拂过,花香弥漫,也给这座孤坟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因为,对于这件事,在江湖中本来就很神秘。
又有谁知道,昔日闻名于整个江湖的无刀门为何会无端端的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名满一方的大侠,又为何会失去踪迹?而他的坟茔,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处于沙漠中的孤山之上。
而这个老人,又是谁?
颜城不知道,江湖中的人,或许也不知道。
但是江湖中,绝对会知道会有这么一个老人的存在,否则,也不会有各方江湖客齐聚雪山一说了。
老人自然是神秘的,甚至比这座孤坟更神秘,比这座雪山还要神秘得多。
“你是一个好孩子!”老人的语气很平静,很慈祥。他并没有看颜城,只是看着断崖之下那漫无边际的云彩。
他知道,颜城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敢问前辈,当年的事,知道的有多少?”颜城问得很是恭敬,对于老人,没有人会不恭敬。
老人看着云海,轻风拂起他的须发,似有几分唏嘘:“不知道,你父亲找到我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他老人家,什么也没有说?”
老人缓缓转身,颜城俊秀的容颜,缓缓出现在他那双有些昏黄的眸子里:“那时候,伤的太重,已经来不及说什么?”
那是怎么样的伤?
颜城不敢想象,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如此情形,父亲方年为何又要不远万里,来到这里。
老人很慈祥,自然已知道他的疑问:“因为,当时的他,已无任何信任之人!”
颜城并不明白老人的意思,但是他能够明白,父亲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你跟我来!”老人没有解释,而是离开。
还是那栋小屋,还是那个房间。
薛先生并没有回来,看来他还没有找到圣池,也没有寻到冰莲。
从小屋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之处,找出了一个陈旧的锦盒。
虽然很陈旧,锦盒上却没有积灰,显然,这个锦盒随时被打开过。
老人很自然的就将锦盒递给了颜城,然后又在榻上盘膝坐了下来,就好像他们刚进来的时候一样。
“这是什么?”接过锦盒,颜城问道。
老人理了理自己那并不是太整齐的衣摆,再从旁边拿过一张绒毛小毯,轻轻的盖在自己的腿上。
“这是你父亲不惜生命,也要交到我手上的东西。”老人说话很缓慢。
不惜生命也要交到他的手上,或许真的如他所说,老人是父亲唯一信任的人了。
那锦盒里面装着的,又是什么呢?
锦盒并没有上锁,所以颜城很容易就打开了。
盒子里面并没有其他,只是一张看起来有些泛黄的纸张而已。
缓缓的打开折叠整齐的纸张,无数笔墨勾勒的痕迹,缓缓浮现了出来。
可能是年代太过久远的缘故,以至于纸张上的线条早就已经模糊不清。
而且,这一张纸,明显有撕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锦盒之中的,只有一半。
但是依稀还是可以辨认,这是一画,一幅模糊的画。
如果你再认真一些,再仔细一些,也可以看得出来,画上面是两个人。
一个人是佝偻着身子站着,另一个人却是垂着头跪在他的面前,他的手,轻轻搭在跪着的那个人的头上。除此之外,还有着一些怪异至极的符号,并不是文字,而且,就连这些符号,都是模糊难辨的。
只是,这两个人长什么样子,却并看不清楚,甚至是连衣着,都已是分辨不清。
这是一张残缺不全,而且模糊不清的画,任他是谁,也绝难看清楚这半幅字画所表达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意思。
“这是?”颜城当然也看不懂,所以他只能不解的看着老人。
老人道:“不知道,这十多年来,我也一直没有看清楚这其中的端倪。”他看着颜城:“既然你父亲不惜伤重也要保全这幅画,自然不会是一张废纸。”
颜城当然知道,老人说得并没有错,只是……
“父亲了有提过,这幅画究竟从何而来?”
老人摇了摇头,侧眼看着窗外:“没有!”
颜城并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老人并没有理由骗他。
所以,他的目光,又放在了这半幅画上,但是,上面除了简单的勾勒出两个人影之外,就是那些断断续续的神秘符号了。
想要从其中一窥门径,实在是难如登天。
“或许,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这幅画的奥妙!”很久很久,老人才说道。
“敢问前辈,是谁?”颜城的目光,倏然就停留在了老人的身上。
老人笑了笑,轻轻的伸了伸手:“年纪大了,很容易渴。”
颜城忽然笑了,端过火炉上煨着的热茶,斟了一杯,十分恭敬的递到老人面前:“前辈见谅,是小子疏忽了。”
老人接过茶,轻轻的品了一口,道:“据我所知,在江湖中有这么一个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前辈说的,可否是神龟老人?”
老人道:“神龟老人确实是江湖中知道得最多的人!如果能够找到他,或许可以解开这个秘密。”
确实如此,只是,神龟老人一张神秘莫测,哪里,又能找得到他呢?
“前辈可知,神龟老人在何处?”颜城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道:“神龟老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曾多次找过他,却没有任何的线索。要想找到他,比登天还难。”
颜城微微的笑了笑,忽然道:“有没有可能,找到了无刀门灭门的真相,就能够解开这幅画的秘密?”
老人不可置否,道:“或许,当年的真相,当真就在这幅画中。”
只是,究竟是何原因,颜城不知道,老人也不知道。
“只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颜城笑了笑,道:“事情既然发生过,必然就会有迹可循。当年的真相,自然不可能一直沉没于水底,也一定会揭开的一天。”
“只是,当真找到了真相,你打算如何呢?”老人的眼睛,似乎比刚才更有神了,紧紧的盯着颜城,突然问道。
颜城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老实说,晚辈其实并不知道,但事情,总归会是有一个了结的。”
以后的事,究竟如何,自然是谁也不清楚的。
老人微微叹息了一声,端起有些微凉的茶,这一次,他喝了很久,等到杯中的茶,只剩下了最后一滴,他才把杯子放下:“世事难料,以后的路怎么走,还得看你自己。”
颜城当然知道,自从他打算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开始,他就已经明白,他早就已经置身于这个江湖,要想脱身,却是不可能。
因为,这就是江湖!
因为,江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对于这半幅画,颜城并不是太感兴趣。可是,这当中,或许真的隐藏着无刀门灭门的真相。所以,他不得不对此感兴趣。
“去吧!”老人轻轻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颜城微微拱手,很是恭敬的作了一揖,退了出去。
老人没有说要做什么,颜城也没有问要做什么。
一扇破旧的木门,隔绝了屋内屋外两个世界。
看着平静的湖面,颜城忽然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那个梦,那雨夜划破夜幕雨帘的那一刀,常常在他梦中刺痛他的心脏,每次午夜梦回,便是他疯狂练刀的时辰。
他想到了地狱门每次对他无休无止的追杀,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的留情。除了他的命之外,几乎什么都不在乎。
他也想起了门主那张苍白且猥琐的脸,以及把他丢在风暴中心之后那有些沙哑的笑声。
他想到了在狼群中醒来的仿徨无助,也想到了面对叶寒衣那一剑的无能为力。
他也想到了怪老头儿每次清醒时那语重心长的教诲。
或许,一切的一切,都始于十二年前那一个雨夜吧,那个让自己失去所有记忆的夜晚吧。
薛先生回来的时候,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并没有去打扰。
可能他已经知道,此刻的他,并不适合去打扰。
一曲箫声,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春风拂过,荡起了寸寸涟漪,一圈一圈,互相勾勒着弥漫开去。
又如百花瓣上的那一滴清露,圆润的滚落进入花蕊的中心,漫湿了芳心。
有箫声,自然也有人!
箫是玉箫,碧玉雕刻而成的玉箫,人是佳人!
薛先生并不是先生,而是佳人,这颜城是知道的。
所以,此刻的薛先生,并不是薛先生,而是薛筱芸。
颜城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那些纷乱的思绪,也在这一曲箫声之中归于平静,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
青山,绿水,小屋,佳人!
箫声悠扬,构成了一副美妙的山水画,而他们自己,却不觉得,自己已然进入了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