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不要命的不自信
“字如其人”，见过这个词很多遍了，却不是司空见惯的没感觉。每次看到它，听到它，都是有所触动。不知是对这个词的怀疑，还是对自己的怀疑，我总觉得“字如其人”不是那么回事，这个词有些骗人。
我理解的“字如其人”，是字跟人一样漂亮。在我这儿，不是这样的。纵然我有一百个不自信，唯有字，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小自信的。虽然不能跟方家比，可我觉得我的字还能拿得出门，不寒碜。当然，我的字，仅限于硬笔。软笔上，是短板。因为我从来没练过。也买过毛笔，廉价的那种，不是自愿，是单位的一次活动。可我拿不动毛笔。写毛笔的劲用在手腕上，可我抬起胳膊拿起毛笔手就哆嗦，落在纸上的笔画便如小虫爬。所以对民间的那句“拿不动笔”深信不疑。本来就不想难为自己，索性掷笔，掷软笔。
硬笔就不一样了。打小学二年级用钢笔始，直至现在，除非假期，哪一天离开过钢笔？身为教书匠，写教案，批作文，做笔记，哪一样离得开钢笔？所以，钢笔字不用专门练，这样日积月累地写，写不好才怪。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事实上，如我一样，教了大半辈子书，写了大半辈子字的人，字不好的，也不在少数。为什么？早年的点横撇捺早已定型，字的框架也已定型，更主要的是，书写习惯已然定型。见过那伸胳膊蜷腿的字吧？十几岁的时候就这样，几十岁的时候依然这样。叫“瘸子的腿就了筋了”。
你说字如其人，人家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男人要么长得伟岸挺拔，女人要么长得妩媚动人。这样的男人和女人，都有；甚至是俯拾皆是。我见过的漂亮女人，字真的远不如人。“字如其人”，骗人吧？
在我这里，“字如其人”，也不是那么回事。我的字可以，借来的纸随手那么一写，交上去，硬笔书法二等奖。可以吧？人的长相，唉，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扔到众人堆里，别说是同事同学，就是那位，也未必找得到我。陌生人相见，你甭想从人家眼神里看到一点欣赏和赞许，更别想听到一句“你真漂亮。”这两年运动瘦身，就我这不足一米六的身个，减了二十斤，两年不见的男同学见了，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看看，男人对我容貌的忽略，到了什么地步！
其实，我知道，比我相貌更短板的，是我的自卑。我见过有长得比我丑的女人，可是人家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和明朗，生生的把先天的不足给比了下去。纵然相貌平平依然熠熠生辉，光彩照人。我清楚，我的致命伤在不在长相，在不自信。骨子里的那份自轻自贱，虽然清楚，却是改变很难。一如那“瘸子的腿就了筋”的书写习惯，呜呼哀哉！
你非要自轻自贱，别人能耐你何！就比如说老同学相见，他脑海里可能一直就是你学生时代的八十多斤的体型也未可知。
２． 字如其人不是这样解释的
从网上一搜就知道我这么解释“字如其人”有多浅薄。字如其人，多是指内涵。引经据典的就不必了，网络如此发达，大家都能搜得到。
还是把“字如其人”跟自己对照吧。只是换个角度。
写字的时候，是追求美感的。有意识无意识里都在追求。无意识里的追求，是在小学里。学前班和四年级，教语文的是同一个老师，女老师。她夸我的字好，那时候我是分不出好坏的。我看人家的字伸胳膊蜷腿，像练功似的，有趣，于是模仿；又见有的字是倾斜的，看上去像风吹的柳枝儿，还是觉得有趣，于是又模仿；还见人的字儿如面条一般，细，瘦，长，也模仿。直到老师批评我乱学一气，我才稍作收敛，不再胡乱模仿。
其实，我模仿别人纯属新鲜好奇，用不几天新鲜感一过，还是不自觉地随本性书写。再加上老师的表扬鼓励，写字慢慢有了感觉。每个字的笔画都要讲求搭配的，哪怕不经意地把哪一笔写垮了，或者出格了，总要用剩下的笔画加以补救，使整个字看起来还不坏。当然了，写字的感觉来了，一笔胜一笔，整个字浑然一体，而整个的卷面也是那么和谐干净，自己看着舒心，别人看着也有美感。所以，我是不用担心卷面分的。我极少用橡皮擦涂改液之类的，就算整个字所有的笔画已经写完无法补救，要么用括弧括上，要么斜杠轻轻一批，不影响卷面的整洁。
汉字讲求结构布局，我是先直觉上这样写了然后知道了理论，然后再理论指导实践。无论是方格还是横格，字不能太小，太小了小家子气；也不能太大，太大了有拥挤感。占格子的三分之二，恰好。
字可以一笔一划地写，填表格的时候尤其是。总是这样未免古板。所以我也草着写。草着写更潇洒。不过我草着写的时候很注意笔画的轻重和虚实。那一位字的结构也不错，当初喜欢他的长相也喜欢他的字。可是久了就发现他字的缺点了，就是草书的时候不会避重就轻，所有的笔画都一样用力，给人的感觉就是乱。因为有多余的笔画。
不知道我是得力于天赋悟性还是有意识无意识的对美的追求，我的字，钢笔字，粉笔字，都还不错。他人赞赏，我也自信。
那么，字如其人，在我这里如何解释呢？
借用同事美眉的话为我描妆画彩：“本分而又不失诗情画意。”不谦虚地说，我以为此说法还恰当。我的字即便草着写，也不会让人辨认不清。这大概缘于我的认真与本分。而流泻在字里行间的灵动与美感，称之为诗情画意，似乎也不太过分。
几十年的老友说：这么多年你身上吸引我的，除了你写的文，还有你的字。我听了，除了心底里荡开的喜悦，还有一份陡然升起的自信。
我如果在相貌上也这么自信，幸福感就强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