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失业与社会危局

最早的00后已经18岁了,刚刚参加完高考;

最老的90后已经28岁了;

最老的80后已经38岁了;

互联网的快速发展让中年危机这个词突然爆了出来,一篇篇新闻稿不断提醒着人们,中年危机似乎是任何职场人士都躲避不了的事实。

去年华为清理34岁以上的交付及运维员工;

42岁中兴网信研发主管被辞退导致跳楼;

据报道,今年第一季度,成都市有四成求职者的年龄超过35岁;

这些还不够,不少知乎大V和自媒体平台偏偏还要散播焦虑,所谓《90后的中年危机已经到来》、《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等爆文见诸首页,除了增加平台的流量外,这些文字严重刺激着年轻人的神经。

在社会的360行中,IT行业从业者最接近普通大众眼中的中产阶级。媒体“朝阳行业”的追捧,资本的追逐和国家的优惠政策让这个群体活在聚光灯下,并且获得了更多的财富、权力和声望。他们通常是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在一线城市有自己的房子、孩子就读私立名牌小学、妻子全职照顾家庭、甚至已经有了二胎。这些通常代表了这个群体的社会地位,也是他们进入中产阶级的标志。

在光鲜的外表下,中年危机已经清晰地出现在生于80年代初的这批最早的IT人身上。他们作为35岁以上,40岁以下的一个群体,面临着晋升和工作的压力,孩子却只有10岁不到,继续读私立小学和初中需要大笔资金;50后的父母身体逐渐出现问题,住院的成本不断加大;一线城市的学区房还有巨额房贷没有还完。这批职场人作为421乃至422家庭结构的重要支柱,上有老下有小,社会地位带给这个群体的优秀标签下,是无尽的焦虑、迷茫和无奈。

在这个资本社会中,一份体面的工作不仅为职场人提供收入,更代表着他的社会地位,显示着一个人在社会里的权力和声望,代表着一个人的阶层。失去这份工作,职场人被迫进入阶层下降的轨道,纵使可以在别的行业另寻发展,身边却没有了穿西装的同事,没有了各部门的进度报表,还失去了支配下属,调动资源的权力。在新的工作中,他必须适应一个新的团队,甚至还要从基层干起。对职场人而言,这意味着他们多年奋斗带来的自尊、自信被资本毁于一旦。职业附带价值的失去,更让中产阶级者焦燥与困惑。

失业对家庭的影响是最大的。在资本社会中,社会资源与资本绑定在一起。中产阶级为了让下一代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不得不背负巨额债务购买学区房。失业后,上一个星期还在规划今年要去巴厘岛还是马尔代夫度假,这一个星期就面临房贷都还不上的困窘。子女上私立幼儿园和小学的钱没了着落。这些,都让中产者倍感压力。

职场35岁年龄歧视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打开猎聘网、BOSS直聘、58同城,除了少数总监职位以外,基本没有适合35岁以上普通求职者的合适职位。有人认为,造成中年失业的原因是那些步入中年危机的人年轻的时候“不努力”。但在社会生活中,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当今的腾讯,在21世纪初互联网泡沫时也濒临倒闭,只是由于资本在无意间发现QQ进行投资才生存下来。而与腾讯同时代的其他优秀公司,也许就因为运气不好,从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人生没有偶然,也不可能时时都有好运相伴。有人说,应该尽早进行职业规划,在30岁之前尽早转管理岗位。然而,每一个职场人都有不同的境遇,有各自不同的人生观、价值观与职业观,不同的性格和各自的规划,普通人未必能胜任高管的工作。职场是一个金字塔结构,保证每个职场人都能安然地度过自己的职业生涯,是社会对职场人的最大善意。

中年危机,不仅仅是个人的危机,更是家庭的危机,还折射出整个社会的焦虑与不平衡。在社会生活中,“学而优则仕”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前段时间有则新闻很火,煎饼摊上卖煎饼的摊主对白领争辩道“我月入3万怎么会少你一个鸡蛋?”同样是工作,坐惯了办公室,出入高档办公楼的白领面对失业困局,几乎不可能屈身去做一名小商贩,因为这意味着白领们社会地位的下降。这只能说明社会意识还没有给体力劳动者足够的尊重。

在社会提供的公共服务方面,由于资本对公共服务的大举入侵,导致教育、养老、医疗等公共服务绑定了太多的资本因素。中产者为了让孩子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不得不倾全力购买学区房,并且负担私立小学高昂的学费,一旦失业,不仅意味着自己的家庭将进入阶级下降通道,更意味着自己的下一代也不能摆脱同样的命运。一些制度规定也对失业者充满了恶意:《失业保险条例规定》,领取失业保险金期间不能缴纳社会保险,包括养老保险。社会保障制度的缺陷更加重了中年危机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中年危机意味着阶级流动渠道的丧失。一个普通人通过自身的努力,最终也不能够上升到社会的中高层,还要被打上“不努力”标签,最终沦落为社会底层。而资本的控制者,随着代际遗传就可以获得惊人的财富。这种社会现实对社会成员的打击是巨大的,它意味着阶层的固化,而资本却没有耐心和良心等待一个承受着多方面压力的中年人。

正是有了资本这种畸形的价值观,才有了“何以解忧,唯有暴富”等等调侃而又无奈的话语,才出现了冷漠的“佛系青年”。20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梦想、激情、活力、诗和远方,都消失在996的奋斗中,消失在高昂的房价中,消失在大V们《90后的中年危机已经到来》中。

不得不承认,除了少数社会精英,大部分社会成员都会归于平凡。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普通人最终也仅仅是需要安稳的日子而已。达尔文主义不应是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每一个社会成员都有在社会中得到尊重的同时获得幸福生活的权力。

不要总是说不适应社会就要被淘汰,因为失业背后是一个家庭的眼泪,对待平凡者的态度更体现了社会的文明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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