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这确确实实是我的手!它一阵阵地发痛,痛苦从这手腕处十公分长的露骨的口子钻进去,仿佛还带着笑似的,随着那一股一股浓稠的血液欢歌,奔腾着快乐的空气,汩汩飞升。
我的脸通红。我知道这是由于愤怒。她的刀子。她——!她站在油黄的灯下,额前有几绺头发垂下来,像一头惊恐而好战的母牛,或者干脆,她就是个疯子!她瞪大眼睛,左手松松垮垮地握着那把刀。三分钟前。…哈哈!三分钟前她想置我于死地吗?凭她?这个疮疤满身的淫秽的贱人,这个疯子?
我快要被愤怒烧着了。我的胸腔已经快要爆炸。可我的脑袋运转的速度快得无法想象。很快我发现她在后退,一点一点,僵硬地向后挪她那骨骼凸出的鸡一般的脚爪。那刀上的血往下滴。我在向她逼近。这时我已感受不到痛苦,复仇的兴奋驱使着我……
我发觉她开始发抖了,影子在墙壁上颤得厉害。我在笑。这笑是胸腔与鼻腔的和鸣,是搔刮铁网的滋滋声,是一堆蝗虫从头顶上飞过的声音。我向她扑去。她显然吓着,把刀朝我刺来,头却想保护自己似的往怀里缩。
我早就知道这个愚蠢的女人会这么做。于是我一把拧住她的手,那骨头很硌,但我说过,我兴奋得没了痛觉。她发出凄厉的尖嚎,牙齿白厉厉地在灯下反光。我讨厌这样整齐的牙齿。我抛开她的刀,在它当啷一声落地时,骑在了她身上。
她不敢说话。她不配说话!我的拳头,右手的拳头落在她脸上,似乎打凹了一块。她的腿蹬着,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我继续扇她耳光。非常清脆。我感觉开心极了,痛快极了。我咧开嘴,我在嘲笑她如此地自不量力——
她应该知道,谁是操纵者,她应该臣服于谁!但她居然妄想能够挣脱我?这是不可能的!她的脸上已经被我打得失去了表情,颧骨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具死尸。我可不是打死尸的人!我拽住她的头发,她吸了一口气——正好,这说明她活着!然后把她的头往地上磕。她的大脑晃荡了吗?她的骨头碎了吗?估计没有。我也没有要她死。我只是要她明白!
我就像在打一个老旧的沙发垫。一拳一拳,机械地重复。我有种发泄我毕生所有的力气的欲望和快感。
终于她咳出带血的唾沫,喉咙悄悄动了一下。她逐渐地只剩有和缓的呼吸。这和缓的呼吸提醒了我,我也在一瞬间停了下来,接着站了起来。站的太快,我头晕了,踉跄了几步。镇定下来后,我发现我流了极多的汗,衣服甚至黏住了与胸和背。我扯了一把自己的领子。咸的汗流进嘴里。
她依旧躺在地上,畸形的脸和眼眶,抽搐又恢复死寂,死寂而再次抽搐。她已经不像个人了。不过,她从来也就不是个人。她只是头牲畜,可恶的是她还会妄想,还知道举起刀子。她原应瘦得发硬的躯体已经像一条泥鳅一样软,或许说,她现在已经是一滩肉泥。沉静在地上的肉泥,多了两颗眼珠子。
血。血滴。滴落的,飞溅的,流线型的,带着拖拽的痕迹的。刀子。我记起我左手上的口子。它是来自深渊的血的眼睛。伤口周围的血已凝固成一个个血块,成为黑色的灰土的附庸,它的痂。
妈的。还差几厘米,那把刀就会透过我的肋骨,把我的心脏一分两半。我好不容易松弛的胸腔再次紧实起来,踢飞了那把刀,又往她的胃猛踹一脚。不过我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看来我确实失血过多。她嘴边泛着血沫,直勾勾的看着仓库的油污的天花板。过了许久,哼了一声。她的神经应该被我打碎了。她已经碎成一节一节。
我晃了晃脑袋,把衬衣脱下来捆住伤口,这过程实在痛苦得我龇牙咧嘴。然后我左手系着马上被染红的粗糙的『绷带』,扭头出去了,鞋子在水泥地上摩擦出空荡的声音,和我的呼吸相和。
骄傲。嫉妒。色欲。暴力。贪婪。暴食。懒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