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一个身体,这个身体有大自然所赋予的欲望。欲望如果没有得到满足,身体就会处于一个失调的状态,因而会感到不适乃至痛苦;欲望若能得到满足,身体就会从新进入到一个协调的状态,人就会感到舒适和惬意。在这二者之间,是欲望得到满足的过程,身体在这过程中所感受到的,就是快感。
所谓快感,是针对身体而言的。食、色,性也,为了个体的生存和种族的延续,大自然在人的身体中安置了这两种主要的欲望——食欲和性欲。其中又以性欲的满足带来的快感最为强烈。
然而,人有身体似乎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做任何事情都会受到身体的约束,永远不会像思绪一样,可飞跃九重天,可深潜海渊。
在身体上,我们有很多器官,眼、口、耳、鼻等。登高临望,眺望自己期许依旧的祖国山川景致,眼睛就能感受的快感。屈膝俯身,那含苞待放的郁金香正散发着馥郁芬芳,鼻子也能获得快感。在中央音乐厅里,丝竹管弦合奏出古典乐章,耳朵获得的快感更能沁入心脾。人身体上的额任何一个器官都能享受快感带来的舒心与放松。
我常登高骋望,览尽山川秀丽。在嘉峪关城楼上远眺,小时候所向往的遥远的漠北贫瘠之地,终在这一天穷极眼底。诗人总以“苍茫大地”、“风吹草低见牛羊”来形容这地区,而远江南踏寻春色而来的我,目睹这旷世景色,竟不知怎么开口。从本科开始就走入祖国山川,也知自己遇秀色方显自己的辞藻之匮乏。身处此地,脑海中只闻“羌笛何须怨杨柳”之句,实乃羞愧难当。但文辞之庸俗正好似配着极北狼烟之地的贫瘠与浑厚(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一切都显得如此相得益彰。
在关城漫步,终知东坡泛游赤壁“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之快感。此时自己的身体和五官处在一个持久性的快感之中,耳边仙乐鸣,眼前山河大好。沐浴着从西域奔波至此还夹杂着砂砾的春风,搭配着骄阳似火,割的脸颊生疼。
但又有何畏惧?江山秀色,五官尽婪而生快感,足矣。
对于世事存在实物或许有人觉得乏善可陈,每个人的主观感受不一样,处在相同的境遇之中,总会有不同的赶快。
近些年一直在西部游荡,没有增长多少见识,但也深受西部文化的熏陶。这是一种融入到西部民众骨子里的乐观精神,周国平先生说,“人,永远走在从生存向存在的途中”。或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直都在途中寻找自己这个本体的存在,但始终被自己的主观所羁绊左右,迷茫之间,只好踏遍山川,暂时忘却寻找自己的本体。可是,谁又能真正见到自己的本体,而不受到意志所干扰呢。
快感是以意志为媒介从而被我们所发现的。在尼采的观点中,强力意志是其理论的根本。而我们所说的快感(耳闻成乐,目遇成色的快感,当然包括性爱产生的快感)都因强力意志的存在而存在,人生在世,本无目的可言,无非活一场罢了。然后闲着什么事都不做,是极难的,一般俗人无此功夫,总会在超出维系生存以上的精力之后,把这剩余精力投放的对象付诸阙如。我们必须自己设立超出生存以上的目的,而寻找快感就应运而生。
活着不成问题了,那我们就得活着有意思,为我们的生存加一个意义。
叔本华的哲学总是具有悲剧主义色彩的,宣扬人生本苦,我们根本就摆脱不了。但叔本华又是矛盾的,自己并没有去实践自己的苦役人生的理论。倒是国学大师王国维受叔本华的思想极深,深受其害,纵身跃入未名湖,星辰陨灭。
都说尼采亦是一位悲观主义哲学家,当然在其前期不可置否地承认,尼采亦受叔本华人生无意义的影响,但慢慢地,他总是极力试图走出来,他认为人生应苦相处,但面对痛苦需积极面对,她穷尽一生都试图在人生下一个定义。他做过大学教授,辞职之后,他的文章里总会出现嘲笑学者的言语,说他们是靠着别人的思想生活,一个哲学家穷尽一生所创造出的理论知识,足够养活众多盗窃者(学者),致使他们骄奢淫逸,并以此为傲。
或许在今天看来,尼采一生所寻找的人生意义,是为快感。
当然,这我不得而知。他短暂的一生中,渴望被世人发现,被主流思想接受,却始终没有被所发现。
在其离世的后十年,疯了。
如今,人们总是在寻找各式各样的快感之中。有人纵身市集,寻找烟花柳巷,酒色性趣;也有人置身世外,追求湖光山水,耳目成欲。总认为纵情快感便是人生意义之所在。
于是,我们开始忘了初始,人生本无意义。无聊的人才会强加给它意义。世人事躬声色之快感,就显得本末倒置了。
可无聊的人不会这么想,只要是快感,那就是我们存在的体现。于是,他们开始缩减人生,仿佛缩减在他们的人生中就是一种宿命。爱情缩减为性爱,读书和思想缩减为看电视、新闻、公众号,友谊缩减为交际,对大自然的敬仰和对土地的敬畏缩减为旅游业,对冒险家的敬畏缩减为过山车等假冒险的游乐设施。总之,把一切的精神价值都缩减成了一种实用价值,永恒的怀念和追求缩减成了当下的官能享受。
当然,高校亦不例外。从“产学研”的概念提出,到工科专业的大肆泛滥,越来越多的政策倾向,使得教授们尸位素餐,不好好教学科研,都去校外挣外快。技术入股是高校教授们从商的正确方式,横向课题的大量涌入高校,使得高校不再那么纯粹。野心大的教授,自己开公司,利用学校的声誉为自己谋利,并美其名曰:政策鼓励。越来越多的基础科学的科研做不下去,只得靠一些国家项目支持,一旦国家决策失误,对于这些基本科学将是致命的打击。
教授们有快感么?当然有,大量的资金注入自己的项目,教授们有一万种方式把这些资金变现,使其尽收自己的囊中。教授们看着银行账户中的数字不断变大,这种快感远比做爱带来的快感来的更汹涌、也更持久。他们不知道,最难忘得性爱经验一定是发生在两个热都充满激情的场合。他们一厢情愿的收纳,最后的结局,兔死狗烹。
在今天,快感也成为了最热门的消费品,几乎所有的消费,都与快感挂钩,以身体各个部位的快感为营业内容的各色服务业欣欣向荣。
我无意去批判这种现象。我想提醒那些客户:如果你只能到市场上去购买快感,再也没有其他渠道,你的身体快感机制是否出现了问题?还有就是,单凭这些买来的快感,你真的觉得自己幸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