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物是人非,不过是差一句“我喜欢你!”。
01
彼年夏日,学生党的暑期来的如火如荼,我们这群人拖着行李,百味杂陈,匆匆地离开,仿佛我们不曾到来。
没有谁会被铭记,暑气蒸腾,我们的足迹被炙烤消散。
在校门口,我们回头望,唏嘘,一回头恍若隔世,仿佛看到林霰推着自行车,从门口走出,笑意吟吟地注视我。
我的大脑有些凌乱,无数的画面纷杳而来,竟是我第一次踏在这里,才撒过水的地面被9月的烈日暴晒成了花脸,有风掠过如空调的暖风,扑面而来。
彼时,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我于百无聊赖中前往即将就读的大学,一刻都无法等待。
和无数次在网页上浏览的图片没什么两样,十二根旗杆伫立,红色的旗帜柔软地扭动,一大片的水泥地,没有一处坑洼,涂了深红色的瓷砖围城了紫禁城般的宫墙,威严,沉重,文化深厚。
我捋了捋额前的细碎刘海,想让它们不再那么张扬,无数次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中倒映的人影,以确保容颜是否妥当。
手机突然的亮起,我竟一瞬间手足无措,暗笑自己幼稚,鼻尖沁出的汗珠却在阳光下像被剪碎的钻石,闪闪发光。
我接起电话,还未出声,便看到校门口推着自行车的男生扬了扬手机。
手机还在耳边,他已移身上前,清爽的短发,黑色的镜框,茶色的双眸和我喜欢的梨涡。
“小涵?”他张口,打破滞冻的空气。
我深吸一口气,便挤出练习了无数次的微笑。
02
那时的初见,林霰说是刻在他心上最清纯的小涵。
他带我进入教室,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嬉笑,他们看到林霰和我走进来,纷纷调侃,林霰笑骂他们却也羞红了耳朵。
我随他们去食堂,漫不经心的吃着木桶饭,听他们作为过来人给我讲学校的生存技巧。
封闭的食堂顶楼人声鼎沸,我竟有片刻的失聪,觉得轰鸣作响。
林霰不住的朝我这边看,不着痕迹的照顾我这个准学妹,我默不作声却也记得清楚。
三日后的校园随处可见红色的简易大伞,大批的新生流入校园,每个人的瞳孔都折射出憧憬,向往,和兴奋地光芒。他们羞涩,稚嫩,充满活力。吵杂的空气仿佛由混乱和情绪发酵,升腾。
我躲过人群,躺在宿舍的床铺,等着同寝室人的到来。像是爱丽丝掉入了洞中,我不知遇到的会是谁,不知谁会和我演绎怎样的故事。
于溽热的夏夜,知之的到来使我探出脑袋,我和她对视一眼,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没有一丝戒备与疏离。
她走到我的床下,递给我一瓶酸奶,我愣了神,看她高举的手臂,坚定温柔的眼神,我接过并道谢。
“我叫小涵。”
“你就是小涵?”她眼里有欣喜溢出。
我皱起眉,看向她,询问。
“我是小知啊,群里那个小知!”她手舞足蹈,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我恍然大悟。
03
13年还没有抖音,微信也还没火,遍布网络的是贴吧和那只呆萌的小企鹅。
无所事事的高三暑期显得格外漫长,我不知从哪个贴吧看到某位学长建起的新生群,便加入了聊天大队。
我询问了所有新生都会问也问过的问题,一个听海的头像不断闪烁,细心的为我解答。
我们加了好友,却也不再言语。
随着暑期的鼎盛,我在群也混成了老油条,和那个用听海头像的男孩子也混成了兄弟,他叫林霰。
无终于无法忍受漫长的夏日,啤酒,聚餐,唱k,我终于开始不耐烦起来,于是我在群里呼应,我要去学校,比录取通知书上的铅印数字早了三天。
“小涵,你来了给我打电话,我接你。”林霰的头像闪烁。
“好!”
我开始收拾行李,收拾心情,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就像所有的新生,双眸中有希冀的光。
知之兴奋地手舞足蹈,我在一旁刷着手机,听她喋喋不休,她总是热情也有几分聒噪,却更衬的她单纯可爱。
所有的故事发生在华灯初上,学校中所有的灯火通明,广场上南天门的雕刻石墩上坐着初识的男女,嬉笑,玩乐。
主楼下的空地上,小型音响震耳欲聋,十几个轮滑社的成员踩着五彩的轮滑鞋,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并摆出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单排的小轮有不同的光闪烁,在高速滑动下,划出光线,像极了拖长尾的流星,一瞬即逝。
我和知之坐在主楼下,像初出世的两个婴孩,瞪大了眼睛看校园处的每一处场合。
林霰得知我在楼前静坐,便带上啤酒和鸭架之类的卤味出现在了我眼前。
逆光站在夜色中的时候,林霰的脸散发出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
04
彼年的夏日被融化在记忆的余烬中,那些迷彩与汗水晕染的夏日终将一去不复返,而我和你也如同拿在手中的冰激凌,从坚硬变得粘稠,从清凉成为了满心厌弃的污渍,再如何清洗都有冲刷不掉的印记。
林霰总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拯救我,在我去竞选学生会的时候,在我竞选班委的时刻。其实我都知道,他总是会用他的小权利为我放水,让我渐渐在新的环境游刃有余且得偿所愿。
以至于那些时日,我无数次在午夜回味《大话西游》我想林霰一定是我的至尊宝,拯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握着手机,嘴角不由得勾起,听不到知之的呼唤声,听不清舍友们的呢喃。
在那些没有课的时间卷轴,林霰总是会带着我,或吃饭,或者踏青,或喝酒,或聊天。
我们处的像一对恋人,却保持着朋友的距离。
林霰的善解人意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像瞌睡时递过来的枕头,像淋雨后的热汤,像冬天怀中的猫,自然,舒适,又能落在心底。
我想他一定足够优秀,以至于在大一结束那年有许许多多的姑娘如我一般,对他痴迷,被他吸引。
我总是无数次庆幸,我先于其他人与他遇见,以至于在他眼中我与别人略微不同,仅此而已,却也足够。
忙碌而又有所希冀的日子总是在碎碎念中悄然飞速前进,而我与林霰已将认识一载岁月。
他见证我从青涩到逐渐成熟,笑看我从短发蓄起了长发,从素颜朝天到妆容娴熟。他总是成熟又谨慎,像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侠客,正义,勇敢却又不见狂放。
女人大抵总会爱上一个男子,给她足够的依靠与陪伴,看着她谈笑到微醺然后酩酊大醉直至老去。
05
我从小就任性妄为,偏执且勇敢。
林霰总是不温不火,但他看我时眼中的温柔和矛盾我都无法熟视无睹,我想我要进攻。
我从各处搜集林霰的消息,这得益于他对我的信任与熟稔。他带我见过他大多数的朋友与哥们,我们曾在一起把酒言欢。
林霰总会眸中铺满忧伤,看着独自喝酒的我然后开口:“小涵,你太能喝了!”
我双颊微热,却也头脑清醒,我看着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见他的眼神渐渐深情,我翻了个白眼来掩饰我胸腔内咚咚作响的声音。
彼年我大二,林霰大三。
林霰总是在流火中出现,于我,于世界。
他的生日在开学后的第一周周末,我一整个暑假都在倒计时,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之前就说过,林霰沉稳,总是惜字如金,而我典型的双子座话痨。
林霰生日的前一天,我拖着知之陪我去烫了一个微卷的小梨花,知之在一旁掩嘴嬉笑,我却幻想第二天的经过。
一夜的辗转反侧,无尽的黑夜寂静又漫长,我睁着眼满心欢喜,在没有光线的黑夜中眼睛发亮,像一匹猎到食物的狼。
林霰生日的那个晚上,我被他的舍友带到了包间,我满心欢喜,推开门一屋子的话语戛然而止。我看到林霰身边的那个学姐,我见过,是林霰的前任。
倏而我收起放在林霰身上的目光,挤出微笑,落座,打招呼。
林霰站起来笑着招呼我,我没有看他,我怕我控制不住刚刚稳定好的情绪。
吃饭总少不了喝酒,我端起酒杯,朝着林霰扬了扬。
“学长,生日快乐啊,我先干为敬!”不等他反应,我就将酒灌在了肚子里,白色的液体流过喉咙,辣的发烫,竟呛得人想要落泪。
林霰举起酒杯,我仿佛看到他眼中的不舍与痛惜,我摇了摇脑袋,想要挥去这幻觉。
林霰喝完朝着我笑道:“小涵,这是你嫂子。”
我乖巧的喊着嫂子好,再敬嫂子一杯酒。
我不知道那晚我喝了多少酒,我只知道,林霰被我灌吐了,于是饭局就这么不尽兴的散了。
我不知谁送我回的宿舍,只知道,那晚我想要说的话全被堵在喉咙,被酒压制的有些许泛酸。
06
晨起,我隐藏了所有的情绪和幻想。
我下楼,林霰就站在我的楼下,夏天晴朗的早晨,微漾的晨风中有盛开的白色蔷薇香。
林霰穿一件白色短袖,卡其色短裤,白色板鞋,在晴朗中站立。我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拍一拍他的肩头,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驻,硬生生的转变了轨迹。
我想起昨晚他身旁的倩影,于是我扭头就走。
林霰没有来拉我,我听到身后的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砸在了我的心上,尘烟四起。
我删掉了林霰的qq,换掉了电话号码,从此再也无任何联系。
知之说我绝情,我想若是能冷血便更好,起码不会在夜里出现他的身影。
许是他已大三,课业繁忙,我们再也无任何交集,他的那声叹息我也无从得知。
我以为我不会再记起,可当知之说学长最近怎样怎样了时,我回以长久的沉默,从此知之与我心照不宣,没有提起林霰。
终于林霰毕业了,彻底的从我的世界中离开了。
17年的6月,我们所有人都忙着告别,把酒言欢,饭局不断。
所有人带着各自的恋人,一起狂欢,一起惆怅,一起说再见。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看向他,他看着我,我的灵台轰然清明。
同学的男朋友看见我笑的开怀:“小涵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学长!”我细细打量这个林霰的舍友,我记得两年前是他带我去林霰的生日会场。
他退去了当年的稚嫩与削瘦,整个人略微发福,怀中搂着我的同学即他的女朋友。
说散伙饭不如说是散伙酒,我们畅饮,我们吐苦水。
学长喝的有些恍惚,拉着我不停的敬酒,我只好一一相还。
“小涵啊,你还是这么能喝,林霰就没你能喝。”他端着酒杯,踉踉跄跄,嘴中不断嘟囔。
听到林霰的名字,这两个字恍若隔世。我苦笑,再敬学长一杯。
“要不是当年灵兮曾为林霰打过胎,如今我 可得喊你嫂子。”学长已在胡言乱语。
我喊了他女朋友,告知她学长已经喝醉了。
我寻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点了根烟,任冷风打在我的脸上,我看着他们在嬉闹,在劝酒,我竟有一丝想要逃离,他们的人影逐渐模糊,我只听得到四周哄闹的声音,嗡嗡作响。
07
在门口回头望,仿佛经历了一世情怨,想要逃离却又有一丝不舍。
有人在相互拥抱,有人在咒骂炎热,我一个人就这么站着,看人来人往。看他们将行李放入后备箱,一辆一辆的汽车呼啸而过,仿佛我已经与这片地融为一体。
喧闹终究会消寂,像煮沸的水,翻滚后趋于平静。
待我回过神来,仅剩我一人伫立在校门口,四周空旷无人,我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刺的我睁不开眼。
我朝着校园的主楼挥了挥手,仿佛那边有人在对我回应。
谁在青春时没做过至尊宝的痴梦,不过是梦一场,终究未曾应验。那些爱恋过的岁月,都将离散,记忆将被剪得分崩离析。
我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岁,一部分的灵魂被抽取了出来,放在了这个学校中的每一寸土地。
我和林霰终究是错过,时间残忍,向来不会宽带于任何人,于你,于我都是一视同仁。
如若我们能再次遇见,我还能看到那个沉默的少年,我想我还是会任由时间碾碎记忆。
我一如既往的相信缘分,相信我们曾互相喜欢。
若能再次遇见我想我一定不再退缩,虽然此隔经年,我仍然会在那个晴朗的早晨,嗅着风中盛开的蔷薇香,拍拍你的肩,告诉你:“嘿,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