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九月,也就是在我入伍前三个月,江爷爷在中共十五大上宣布,三年内中国将再次裁军50万——这已是我军建国后的第九次大裁军了。
此次裁军,陆军共撤消了三个军的番号,分别是28军(北京军区)、64军(沈阳军区)和67军(济南军区)。
我团隶属28军,故亦在被裁之列。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我们这一批新兵正好赶上了这轮裁军,因此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成了最早一批享受两年兵役制(之前是三年)提前退伍的,而另一部分人则成了最后一批超期服役(之后是士官)的。
这次裁军,我团是整建制撤消,之后再与其他单位合并组成一个新的摩步旅。
因此整个团几乎每一个人都面临着进退去留的选择与被选择。
根据上级指示精神,被裁部队中凡团及团以上编制的单位都要成立一个临时留守处,作为裁军善后机构。
留守处是个名副其实的后勤单位,而且还是个临时的,由此便可推断出它的所辖区域在我们这个部队大院里绝不会“身处C位”而只能是“偏安一隅”。
事实也确是如此,就在我们新兵连时经常去看电影的那个大礼堂旁边,有一溜儿占地约三四个篮球场大的平房,原先这里是一些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如今变成了留守处的地盘。
在这里任职的干部和士兵,都是从原244团各单位临时抽调过来的。
而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抽调过来担任留守处主任的公务员。担任留守处主任的正是原244团的W副团长。
据说,W副团长之前是M连的老上级,这次因为他的公务员Y年底要退伍,所以让M连重新帮他物色一位新公务员——Y当时也是M连推荐的。
老上级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M连思来想去,全连的新兵中逐一挑拣,可最终也没有找到一个自己各方面都满意的,最后不得不将我这个刚上任的连部通信员(未来的文书)忍痛割爱献给了老上级。
就这样,我从班排调到连部刚当了不到一个月的通信兵,就又被调到了团留守处去给W副团长当公务员。
部队里的公务员与地方上传说中的“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一天”的那个公务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此处的公务员,也可以称之为勤务兵,某些方面跟连部里的通信员相类似。
只不过,公务员是通信员的升级版,就好比省队与县队的运动员之区别,其所拥有的资源与待遇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通信员吃住都在连队,训练较之班排战士有所减少但并未完全脱离训练,大多数时候还是要出早操的,全连考核一般也是难以豁免的。
而公务员则已完全脱离了连队训练,甚至连早操也很少出,自然也不用参加各种考核。
虽然有些公务员也住在连队吃在连队,但却完全不受连队一日生活制度的约束。
像我这样吃住都在留守处的首长公务员,已跟原先的连队毫无瓜葛。
按惯例,老公务员Y在离任前要先带我一段时间,直到我能独当一面。
公务员的工作日常基本上和连队通信员大同小异,唯有一点大不同,那就是还得给首长一家人做饭烧菜,而且还是一日三餐。
——OMG!我长这么大,都是饭来张口的主儿,何曾下过厨房?如今让我给首长一家子人做饭,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Y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就问我:“你不会做饭?”
我低着头小声地回答:“嗯,长这么大,从没做过饭。”
第二天,Y就给我传达了W副团长的通知——让我从今天起去留守处的炊事班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烹饪培训。
在介绍炊事班之前,有必要先介绍一下留守处里的其它几个分支机构:
一个话务班,或者叫总机班。
这是一个不分白天黑夜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流值守的通信重地——这个部队大院对内对外所有的军线通话都是通过这里来中转的。
总机班平常值班的就只有三个人,都是从原244团通信连抽调过来的:一个安徽兵、一个四川兵和一个河北兵,这仨人都是我的同年兵。
我调进留守处后,就被安排住在总机班的宿舍里,此后我与这里的三个战友,特别是我的那个同年兵老乡,发生了不少鲜为人知的故事,暂且留待后表。
一个电影组。
说是电影组,其实只有一个人,一个专门负责礼堂放电影的即将退伍的江西老兵。
一个卫生所。
说是卫生所,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即将转业的中校军医和一个陕西老兵卫生员。
一个来自辽宁的新兵文书。
一个来自山西的志愿兵小车司机。
——除炊事班外,留守处的工作人员大抵就是以上诸位。
下面,该轮到压轴出场的炊事班了。
炊事班就仨人:一个上尉司务长,一个山西老兵炊事班长和一个安徽新兵炊事员。
平时来留守处食堂吃饭的人并不多,就算到齐了也就十来个人左右,大多时候就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兵。
按照连队炊事班的人员配备比例,两个炊事员已经可以保证五十个人的伙食供应了。
去炊事班报到的第一天,由于我是W副团长的公务员,所以炊事班全体官兵上至司务长下至炊事员都对我这个“首长身边的人”客客气气的。
要知道在我原先的连队里,刚下到炊事班的新兵可没这好待遇,不仅没人跟你客气,相反每天干的都是最脏最累最没技术含量的活儿。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每天都要跟这仨人打交道,所以有必要对他们做一下详细的介绍——
这个上尉司务长,生得白白净净,体量苗条,文质彬彬,看起来并不像我们惯常思维中的司务长形象,倒像是一位机关里的干事。
并且他的做派也确实不像个司务长,除了我第一天来炊事班报到时跟他在食堂里见过一面外,后来就很少在食堂里再见到他,再后来在W副团长的家里倒是经常能见到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