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看见世界的另一种方式

昨晚跑步,像往常一样戴上耳塞,脚步穿行于现实的世界,而心却在耳中的世界。

我没有听音乐,好像很久了,已经习惯了用各种播客节目代替音乐作为我跑步路程的陪伴。可能,相较于音乐,听耳朵里的声音述说故事更觉得安心吧。
我听得很杂很乱,人物访问、野史奇谈、新闻热点、书评书摘......有时候,听着、跑着,路程完成了,节目听完了,却懵懵不知听了些什么,或者一头一尾勉强还有些印象。只记得有个声音在耳边,一路不离不弃。这样是不是很不用心?可是,我却觉得那是一种舒服、自在。

有一个节目我一直很喜欢,叫《Page Seven》。营养听觉纪录片,这是它给自己的定义。出发千里之外,记录当时当地的声音,收录、整理,配上背景音乐、旁白解说,用声音呈现一个我们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我第一次听的是西安特辑,那是P7跟《城市画报》一起制作的专题。当听到旁白宁静的声音伴着朴树《平凡之路》的前奏涌进耳朵,听到西安地铁报站的声音,听到那雨水冲刷的声音,听到佟掌柜般的陕西口音,我就喜欢上了这个节目,因为我听到了西安。后来,P7就成了我跑步的固定搭配。

P7更新很慢,一两个月才更新一次,虽然有时候等得很辛苦,但是却觉得值得。我听了Beatles,听了夏威夷,听了越南,听了郑和下西洋......我在固定的路线跑步绕圈,而耳朵却带着我穿越历史、远渡重洋。

昨天刚刚上线了新的特辑,于是跑步时便开始了播放。熟悉的片头和旁白,一种安心的感觉。当我意识到时,发现已经停了好一段日语诗歌朗读了,而我竟然没有觉察。我并不懂日语,但是耳朵里的日文听起来却是那么的舒服,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其中的意思一样,就这样,一直听着。原来,不仅是音乐可以消弭国界,语言也可以。

后来,通过旁白我了解到,这段是日本著名演员佐藤浩市朗读的日本诗人谷川俊太郎的《活着》。活着,生命存在的印记,生活流淌的气息,活着是我们自己。也难怪,这样的诗文怎么会没有共鸣,即使语言不通,人性却是相通的。

我想起了才看过的Meklit Hadero的TED演讲:The Unexpected Beauty of Everyday Sounds。Meklit是一个音乐家、爵士歌手,她热爱音乐,热爱声音,生活中处处都可以成为她创作灵感的来源。鸟儿的鸣叫、母语的发音、盘碟的敲击,她都能从中听出美妙,并用于音乐创作。Meklit说,世界充满了音乐旋律,我们每一个人早已沉浸其中。

我们沉浸其中,却荒废了这些美好。每天行色匆匆、擦肩接踵,心浮气躁之下可能只听得到噪声,而忽略了浮躁之下的那些平凡的美好。就像昨晚偶然瞥见河涌中心,一只鱼跃起泛起的涟漪,在远处高楼明亮灯光的倒影中一圈一圈散开,我看着却仿佛听到了鱼跃时水溅开的声音,那一刻不比看见海上升明月逊色多少。但,这样的情景说给他人听怕只会招引嘲笑,笑此微微小事不值一提,笑我装模作样。

声音不仅能够美好,还能拥有非凡的意义。

微信上有一个公号叫《为盲胞读书》,是一个公益项目,就是利用微信语音这个功能,发动每一个人为那些患有眼疾和失明的盲胞读书,用声音让他们听见这个世界,其中不乏知名人士的参与。我一直很欣赏这个公益项目,因为这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参与,可以帮助盲胞,同时也不麻烦的公益活动。

我们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在接收、消费和制造信息上,很多人都说我们浪费了时间、消怠了生命。而这个被我们大多数人视为理所当然存在的世界,却有那么一个人群视若珍宝却不可得。一段两三句的文字,花费不足一分钟的朗读,就可以汇集成海为失明的人带去听见听懂世界的机会。而且,每一个声音都是独特的,每一次朗读的情感也是独特的,当盲胞听到这些声音时,其实已经听见了世界,那是我们所有人的世界。

我喜欢声音,喜欢听声音讲述的故事,喜欢有声音陪伴的时刻。当生活越来越纷繁复杂的时候,似乎专注聆听和静心感受变得越来越困难。闭上眼睛,或者独自漫步,听着耳朵里涌出的音节字符,反而能看见原本的世界,一个简单的温暖的世界。

谷川俊太郎——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那就是口渴  
是枝丫间射下来耀眼的阳光   
是忽然响起的一支旋律  
是打喷嚏   
是与你手牵手   
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   
那就是超短裙   
是天文馆   
是约瀚·施特劳斯   
是毕加索   
是阿尔卑斯山   
是遇到一切美好的事物   
而且,还要   
小心翼翼第提防潜藏的恶   
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   
是敢哭   
是敢怒   
是自由   
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   
是此刻狗在远处的狂吠   
是现在地球的旋转   
是现在某处生命诞生的啼哭   
是现在士兵在某地负伤   
是现在秋千的摇荡   
是现在时光的流逝   
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   
是鸟儿展翅   
是海涛汹涌   
是蜗牛爬行   
是人在相爱   
是你的手温   
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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