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草垛
扬了岁月这把沙,风带走窗沿的记忆,只是想起你,草垛。
草垛,是乡村独有的风景,在炊烟生起的地方,守护着村庄,又像一轮堇色的太阳,转动着属于村庄的四季轮回,高矮胖瘦,各有不同。
当秋风把山川田野逐一摇醉时,也正是稻子把谷粒奉给农人时。麦田里,大片大片的金黄,似一幅任人肆意涂抹的油画,染黄了半壁江山。像麦浪,热气腾腾的翻卷过来,夹杂着稻草的屑片,有着特有的清香。风轻携,卷起几株细小的稻草,上扬,翻卷,飘浮,落在田野,落在树尖儿,落在梦中央。
草垛的周围少不了爷爷奶奶的身影,奶奶将大片大片的稻草扎成一团,“哗啦哗啦”的稻草落地声络绎不绝。细碎的阳光从奶奶灿白的头发间滑落,跌在稻草上,跌在心坎上。爷爷跟在奶奶身后,侧身,弯腰,抱起,将扎好的稻草放在田埂旁的小推车上。我留着小平头,穿着白衬衫,有模有样的跟在爷爷身后,时不时将爷爷抱走时落下的稻草捡起,稚嫩的童声穿过田野,穿过心尖。就这样不紧不慢,差不多三两个小时就能把一亩地的稻草运回家。
很快,就到了可以堆草垛的日子了。那时,毕竟还是独家独院,可以玩的小伙伴没有几个,而堆草垛就成了我们必不可少的乐趣。爷爷奶奶用叉子将稻草挑起,不一会就堆成了一坐小小山丘。耐不住手痒,费力的将叉子从稻草上挑起,没想到稻草没挑起来,反而竟将些稻草的屑片挑起。有时用力过头了,叉子一下子就翻了,结果有一次戳到脚,疼了好几天。却不长记性,依旧如此。终于堆到一半,结果地基没打稳,全塌了。爷爷奶奶看了,头疼道:“你个小坏蛋,尽干些调皮捣蛋的事。”说罢,就去帮我收拾烂摊子。
记得当时还有一句俗语,说:“要想看一个人家是勤快还是懒惰,只要看看这家的草垛就清楚了。”听了奶奶的话,我自此就开始留心各家的草垛了。堆好的草垛,有长的,有短的,有高的,有矮的,有胖的,有瘦的,一排一排的,站在门口结成队,表姐说,像大小不一的蘑菇,我倒觉得像一群慈眉善目的老人。堆好草垛后的大人们,都每天早早的去干农活去了,留下一群小孩子。捉迷藏、抓特务......倒成了我们的乐园。法国的著名画家莫奈在其《干草垛系列》中,通过对一天的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对草垛进行了二十多种绘画。擅长绘画光的他在这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光之美,空气之美和乡村独有的草垛,尽管画面很简单,山舍、几棵树、草垛、蓝天,仅如此,就让我仿佛回到了那个与草垛为伴的小时光。
稻草,从出生开始,就被安排上日后成为草垛的命运,它倒也乐意。生于乡村,注定是它的宿命。草垛,是一个由叫稻草的肉体和灵魂搭建而成的。缘此,叫草垛。
草垛之上,我似乎看到了太阳的本色和泥土的芬芳。嗅到了乡下人汗珠的苦涩。哦,是啊,它不仅是我的小伙伴,更是我的精神依托,一种充满祥和和安宁的守候。某个午后,阳光慵懒,嘴里叼根草,静倚在草垛旁,有着阳光的味道,温软、轻柔入梦。寻着草垛,走着走着,稻香飘着,荡着,远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