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读到“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便想着剥莲蓬,卧于溪边,学小儿无赖。今日黄昏,心念又起,想到桥边曾有卖荷花、荷叶、莲蓬的小贩,也不管炎热未退,兴冲冲乘车过去。
那小贩倒不见了,往日安静坐在那里的,望着来往行人。去年夏末,暮色渐深后向妇人买来两支荷花,与她攀谈两句,她说幼女独自在家未曾吃晚餐,遂全部买来。第二日,昨晚盛放的那支零落一地,含苞的越发可人。想着黄昏时若遇见她,定和她说荷花绽放的模样,闲谈几句,趁着桥上晚风微凉。
有些失落,等了些时,还不曾来,知道今日与莲蓬无缘。踌躇之间,买了杯奶霜轻茶,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饮清茶与奶茶的感觉很不一样呢,前者的愉悦从骨子里来,后者的愉悦从唇齿中来。一种是明月,一种是流霞。皓洁与绮丽,无有高下,因境而异吧。物本无性,而在于人。
在桥上停留了一阵,车流不息,喧嚷不已。倚着石栏,闭目,风稍许大,将头发扬起来,恰好奶霜味在口中氤氲。睁开眼时,白鸟飞过,湖面上有阳光拖着的长长尾巴,被涟漪戏耍得星星点点。唯一一个游泳的青年,在湖中央,怡然自得,眸光落处,舟子摇摆而过。
忽然想起那年在乌镇,在小贩那里买来莲蓬,边走边剥,也不管迷不迷路,下一个会遇见谁。小巷很深,游人不多,居民在自家院中午睡,藤椅蒲扇,青苔爬完了墙壁,有时光慢慢剥落。偶尔,会听见船夫揺橹的小调,河水似乎就在踝间穿流。
归家途中,想起了多多。本想着周六去南京见她,然后和微蓝闲聊几句她的风仪,却被工作所阻。后来想着,不相见倒也不算坏事,比如今日的莲蓬,心心念念要吃的,未曾吃到竟也不觉太多遗憾。凡兴,留三分不尽之意,趣反倒更深些。顺然而求,适兴而已。我见或者不见多多,她就在那里,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来不去。我的手,可早就在她手里了呢。
嘉言,苏木买了些,试试染成绛色。深浅倒说不准,但愿它有个合适洵美的颜色出来,可于清秋,媲暮云几分鲜艳。若这次还不成个模样,那也没法,只得将自己送给你了。
乱七八糟想了些,已经沿湖走了许久,风势依旧不减,刮落了许多海棠果。这些海棠花树,盛放的时候倒不曾来呢,竟赶上它的硕果累累。随手捡了一颗,那么饱满,蓝天下不输分毫。惊叹于它的美,一路上,高高抛起,追过去接住,再抛起,再奔过去接住,无限循环到家门口。似乎路上,有对我羡慕之至的家犬,目不转睛望着我。能怎么办呢?只好朝他们笑笑。微笑是全世界通用的语言。
今晨,小绿和我说,她最喜欢的是蝴蝶和花朵,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她还说,自己养了三朵玫瑰,上学前还仔细为她们浇了水。我问,那你的蝴蝶喜欢你的玫瑰吗?她笑起来,说,当然。她旁边的小灰却专心致志,努力在大象玩具身上绑小火车,绑完一个又一个。小灰说,大象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得坐火车才行。
木讷如我们,又如何与他们说明,那些非关生命的所谓定义呢?他们受到我们的照顾,而我们,却时时刻刻受到她们的恩惠。至美之人,不过是美而不自知。孩童智少,越少而越完。成人智多,越多而越散。
瞻彼日月,我心悠悠。
奉善行,受善恩,如有两舟,则相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