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伤心的故事,写出来我都不一定敢发布。
小时候,家里很穷,兄妹有四个人,每人每年只能买一双布鞋。
那个时候流行的是帆布鞋,妈妈赶集的时候,给我们每人买了一双帆布鞋。
白色的帆布鞋虽然有点薄,却胜在好看,白白的,让人一看,仿佛回到了体育场,充满活力。
我很喜欢这双鞋子,有了这双鞋子,我每天蹦蹦跳跳的,路也多走了不少。
由于只有一双布鞋,所以平时都会穿很久才换洗——换洗的时候只能穿凉鞋,而冬天穿凉鞋可不是什么好事——偶尔下点小雨,大清早上学的时候,别提有多刺骨。
好在那时候我还没有上学。
这天中午,我在溪边的小路上玩水,堂哥提着水桶经过,见我,便问道:“你去洗衣服吗,阿琅?”。
我看了看堂哥和他手上提的水桶,又看了看自己的脏衣服和脏鞋子,显然不是很满意,“去吧——”
于是我跟堂哥走过弯弯曲曲的池塘小路,来到大塘边。池塘边上有一排竹筏,堂哥把水桶放到了竹筏,然后示意我上去。
村里人,四五岁的时候就会游泳,不怕水,所以我很自然的走上竹排,坐下,然后脱下鞋子,准备清洗。
堂哥上了竹排后,开始拨弄着长长的竹竿,把竹排推向了池塘的中央。
十岁不到的孩子,都很贪玩,我们把竹排划向池塘中央,主要是为了玩——戏水。
大概玩了一两个小时,我们才收心,开始清洗衣服。而我要清洗的只有一双鞋子,所以并不着急,拿了一只布鞋,撒上洗衣粉,然后慢慢的玩。
我用刷子反复刷着鞋子,把鞋子刷的白白的,接着泡到水里面,泡了又泡,生怕有丝毫的不干净。
我把清洗好的鞋子,放到塘水里反复晃荡,最后一失手——鞋子掉进了塘水里!
“我鞋掉了!”
眼看鞋子慢慢下沉,我伸出小手却因为手太小太短而抓不到,只能眼巴巴的看向堂哥。
说时迟那时快,堂哥当即拿起竹赶撩过去,竹竿虽长,却已来不及……
“是这个位置吧?”堂哥把小竹排划到了鞋子下沉的地方,继续撩动着,试图把鞋子撩起。
结果撩了一个多钟,也不见有任何撩起的迹象。
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是我仅有的布鞋呀。如果这只鞋子捞不上来,那我只剩下一只鞋子了,一只鞋子怎么穿啊?如果硬要穿的话,只能穿一只帆布鞋,一只烂解放鞋,一公一母,到时候肯定被人笑。
一个个不完美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浮现。确认堂哥无法撩起我的鞋子后。我自己拿起竹竿 ,再次滑动小竹排去到“老地方”。水是运动的,竹排也是运动的,所以,老地方可不一定是老地方。最后,我只能扩大搜索范围。约莫又找了半个钟,还是没有碰到鞋子的迹象。
我看了看池塘边摇摆的树枝。又看了看村口路过的村民。确认不远处只有几个村民,我咬了咬牙,最终脱下了单薄的小军衣,凛冽的寒风吹过,我来不及多颤抖。
“噗通”一声跳进冰冷的塘水里。
刚开始的时候水很冰冷,等我潜到水底时,水越来越冰,我却慢慢适应了。
在水里憋气找了几圈,摸出几块烂布和塑料瓶,却没有任何布鞋的影子。
我不能在水里憋太久,找了几圈找不到后,只能游上小竹排。
一露出水面,凛冽的寒风让我瑟瑟发抖——由于寒风和蒸发,水上比水底冷得多。远处道路,透过树梢看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不好意思。扑通的一声,我再次跳入水里。
一遍!
两遍!
三遍!
……
找了几遍,然后又换了几个地方,依然没有找到。最终我只能穿上衣服,悻悻的走回家。
“你落水了?”在我们那里,落水就是下水的意思,不知道母亲从哪里知道我下水的消息——应该是那些远处看到的村民,一传十十传百。
我那时虽然只有六岁,却感觉很丢人。
母亲一边烧水,一边训斥我,说我不应该到水塘中央洗鞋子,更不应该让鞋子掉进水塘,我躲在厢房里,不敢出来——说真的,我感觉太丢人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光着屁股,在村民的围观下,像落汤鸡一样下水,我就没脸见人。更要命的是,此时我家正有村民在场,三个年轻的小伙在帮我家挖井,中场休息时,一名十七八岁的小伙点了根烟,看向我房间的眼神都是笑意,虽然那笑并没有恶意,我却感觉丢死人了……
烧完水后,老妈软磨硬拉,把我拉去澡房,“你好好洗一下,这是柚子叶烧的水,能驱寒,防止伤寒!”
虽然是澡房,那透风性一点也不赖,寒风咧咧——房顶没有盖!
所以,我是不想洗澡的,“那么冷,怎么洗?洗了反而伤寒!”
关于洗不洗澡,我是犹豫的,加上外面几名青年时不时的笑声——最后,我不想洗!
然而,我终究是太小,拗不过母亲……瑟瑟寒风中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这事还没完。农村,赚钱不容易,鞋子丢了,母亲又要为我鞋子的事烦恼……最后,她决定自己去看看,“你带我去大塘看看!”
“找不到了……”我有些不耐烦道:“那水会动,水塘中央又没有标志物,当时都找不到,现在更找不到了!”
“找不到也要找!”母亲没好气,用尖锐的声音嚷道:“你以为还有钱给你买鞋啊?”
“没有就没有了,都找不回了,去有什么用……”我也很无奈,一脸的委屈。
最后,我还是拗不过母亲,被强拉硬拽出门。
母亲拿着一把农用耙子,就像猪八戒用的耙子,划着小竹排,按照我指示的位置,耙了一遍又一遍,耙出一件又一件破衣烂衫,应该是村里人洗衣服的时候掉的,这是后话,破衣烂衫虽然捞了不少,却没有见到我的鞋子。
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在接下来的半个冬天里,我只能穿着一公一母的鞋子,左脚帆布鞋,右脚破解放鞋,去年的,穿起来还有些膈脚,最后脚趾头往外露,跟小伙伴在草地玩耍追逐的时候,我基本都是打赤脚,完全无视冬天的刺骨。
或许是跑步的时候,整个人是热的吧,亦或者是,玩得尽兴,冷不冷的全抛脑后了。
尽管鞋子找不回了,我却依然对那只白色的帆布鞋念念不忘,看到其他小伙伴穿帆布鞋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只鞋子,一脸的可惜。
我甚至做梦都盼着池塘干枯,好捡回我的鞋子!
第二年秋天,池塘承包商清理池塘,抽干了塘水,堂弟第一时间告诉我,“阿琅,我们在找鱼时发现了一只鞋子,帆布的,被污泥盖得认不出颜色,看大小应该是你的!”
于是,我跑到了大塘。
我把鞋子捡起,小心翼翼的清理干净,“这就是我的那只鞋子!”我满心欢喜,“这跟新的差不多!”
我把鞋子晒干,然后搭配去年的另一只鞋子,鞋子虽然大小相同,颜色却不尽相同——旧的鞋子颜色偏黄,而且还破了俩洞。
尽管如此,能找回那只鞋子我已经很高兴,因为今年有两双鞋子!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天,那只泡了水的鞋子就烂了,本想补一补,却发现不能再补了——常年浸水,帆布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