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白头老(五十七)

移灵至正殿,重耳执事,各界君主纷纷到来,百官、亲友开始祭奠,帝君一直站在灵枢旁陪着。看到殿外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小声的说:“来了!这厮终于来了!”

白蛇脱下孝服扔至蒲团上,率先出了忘川殿,台阶上抓过侍卫的剑,纵身过去,一招飞花摘叶,直取夜华。

夜华挥袖,弹开白蛇,径直往里闯,金围玉阶上,帝君一脚踹飞他,夜华倔强的爬起来,仍然往前走,帝君不给一点情面,再一脚踹飞他,发狠的说:“滚!”

夜华扔下手中的青冥剑,直视帝君,说:“无论如何,本君今日一定要见她!”帝君拂袖,眼中杀意盎然,恨声道:“无论如何,本帝君今日一定不会让你见她!”

夜华低低的嘶吼,“她是我妻子!”

白蛇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仰天大叫,“大姐!如果你的英灵还没走远,你睁眼看看你这个男人哪!他竟然有脸说,你是他妻子!他害了你三生三世,竟然有脸说,你是他妻子!”

夜华问:“害了她三生三世?”

白蛇掏出胜邪剑,径直朝夜华掼下来,吼道:“你去死呀!死了她就能告诉你了。”


夜华一掀袍角,跪下了,众神一声惊呼,连宋伸手去拽他,夜华执意不肯起来,重重的磕个头,哀求道:“帝君、贞儿,让我看她一眼,就算要我·死,让我看完她再·死,可好?”白蛇冷冷的说:“想·死随便!我师父一定不让你见!”

夜华龙呤一声,双掌连续出击,蓝光耀眼,排开众神,帝君一道紫光横向拦截,两掌相碰,巨大的气流,震得众神一起倒地。

夜华御风往前,但苍何剑已至,离他咽喉一寸处停下,剑气森然,帝君发狠的道:“夜华,你再往前一步,本帝君即刻宰·了·你!”

夜华抓过剑尖,抵在心口,往前迈了一步,说:“帝君,今日,我一定要见她!”

帝君点头,“好!想·死·成全你!”

众人大惊,白浅骤然出剑,直取帝君,帝君重重一掌拍过去,白浅忙闪,帝君顺势就夺了玉清昆仑扇,冷声道:“在本帝君这里,从来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现在带上夜华,给我·滚!”

白浅大骂:“那么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嫌弃了我们这么多年?”


帝君抬头眺望了一眼,指着西北角的威武堂,下诏令,“司命,与昨日之事相关的一干人等,全部带到威武堂待命,本帝君也想知道,你们到底对绿袖干了什么?”

司命自去传命,帝君带头进殿,威武堂是绿袖论军法的地方,高高在上的王座,王座底下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想是论军法的时候,军中参谋记录时坐的。桌上有一个签筒,插着一把王法大堂审案的筹子。

帝君进殿,就把那一把筹子抓在手里了,数数好像不够,叫司命再去找,司命找了一圈,这玩艺儿又不是日用品,哪里还有?实在没办法了,去厨房抓了一把筷子给他。

帝君盯着筷子,看了大约有三秒,问司命,“你想要几根?”吓得司命忙下去,劈了桌子腿,坐在柴房里,现削筹子!

帝君问:“内穿铠甲,外罩锦袍是谁的主意?”

白家大伯出列,揖个首,想想心里发虚,又给他们家老侄女婿跪下了,“帝君,微臣的主意!”

帝君看向折颜,“你在夜华手上,抹了迟顿剂?”折颜说:“帝君,本尊是医者,总是没有害人之意!”


帝君调个舒适的姿势,说:“承平日子过久了,一家一本小九九。天君、天后的婚姻岌岌可危,日子过不下去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大家跟着一起着急。这些本帝君能理解。

恰是发生那样的事,嘴上不言,心里狂欢,想要打倒一个人,工作上找不出缺点,那就道德谴责!这些烂招,本帝君常玩!

你们明着叫夜华去问,暗地里给他的手,抹上迟顿剂。

绿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又见所有人,内穿铠甲,外罩锦袍,必定以为,夜华疑心算计她。以她的烈火性子,气不死她,也能气得她与夜华·老·死·不相往来!”


白家上神一起跪下,白奕梗着脖子说:“帝君,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帝君大怒,“别人家的女儿,也是女儿,她一个人孤独的面对这个天地,爱了三万年的男人算计她,这么多人喊打喊杀,她不怕,心里会有多痛?”

白浅冷笑,“帝君,您这话好不仁义!绿袖就是您一手调教出来了,从来视人命如草芥,任意`践`踏,随意打骂!”

帝君手指晃点着白浅,说:“就是这句话,视人命如`草`芥!昨日,你一直这样骂她。

白浅,你有父兄依靠,有师父护着你,所以,你可以随性,可以豁达,游戏人间,凡事不必放在心上,你想过没有,她若忠孝仁仪,早·他·娘·的让人·干·挺了!

‘无为而治民自化’?李耳的这些`P`话,你也信?不过是仗着青丘地狭民少,偏安一隅。怪不得青丘一帮卖枇杷的,干不过魔族的兵强马壮!

白浅,今日本帝君教你,君王之德,在于百姓吃饱饭,有衣穿,活得轻松自在,仓廪实而知礼节!别的,少·他·娘·的扯淡!”


白浅那个气呀,嚷道:“那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了保住本君的婚姻,我父兄不过是略施手段,这也叫错呀?”

帝君大骂,“破坏你婚姻的不是绿袖,是夜华!你们有手段,应该朝他去施展!”白浅嚷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就说明,苍·蝇·是益虫了吗?”

帝君挥袖,赏她一个天雷,恨声道:“把良心放中间再说话,自她登临帝位,上过天庭一步吗?她叮你们家的·臭·蛋,架在炮架上,用佛朗机发射的吗?

白浅,你想过没有,如果她是真心想抢夜华,依着她的手段,权谋,她会怎么做?本帝君告诉你,她会·宰·了你!

你以为她没想过吗?信不信她·宰·了你,一点破绽都不露,还叫夜华感激她一辈子?”


帝君看向白家众神,“绿袖生下来就懂的道理,你们可能到现在都没懂。本帝君今天教你们,不为爱亲危其社稷,社稷戚于亲!”

手里的筹子,撒豆似的撒下去,“全部下凡历劫,世间十世沉沦,尝尝人生六味,想想她一个女孩,亲手送走父亲,屠刀砍向恩师,心里有多苦!

她耗尽心力保护了你们,你们设计害她,离开的那一刻,心里有多恨!”


墨渊看帝君手里还有两根筹子,想来有一根是他的,墨渊在想白浅的那句话,绿袖跟帝君真的太像了,孤傲,目下无尘,做他们的朋友,或是敌人,永远酣畅淋漓。

帝君眼中不掺沙子,墨渊是天族的战神,兵者,诡道也!白家那点小心思,墨渊岂会不察?因为,他也疼白浅,所以,默许了!

拈一根筹子,朝墨渊像发扑克牌一样发下去,说:“闭门思过三个月,好好想,如果魔族有事,你有何面目去见少绾!”

墨渊抬手接过筹子,昆仑虚有很多宝弓,这些弓在闲时,弓弦是拆下来的,因为,总是绷着,越是强弓,越会断掉。

绿袖太强了,强悍到可以撑起整个天地,所以,大家只记得她的爆脾气,想要气她,也得组个上神团。大家都忘了,强极则辱,情深不寿,总有她背负不动的时候。


帝君心中孤愤到了极点,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了,打算把众神心里那点阴暗,全部掏出来,扔到太阳底下爆晒,谁也别想藏着掖着。

可是,筹子发到夜华,他犹豫了,他不知道夜华的承受点在哪里!帝君把筹子递给白蛇,跟夜华说:“绿袖走了,带着三世的孤苦,满腔的悲愤,走得哀天恸地。夜华,本帝君一定要帮她把这一声怨,喊出来,否则这个世间岂非太无望了。有些事,你受得住,或是受不住,都得承受!”


白蛇拿着筹子,问夜华,“当日东海瀛州,你采得灵芝草,剩下的一把大火烧了?为什么要烧?”

夜华皱皱眉头,并不回答,白蛇却破口大骂,“你采就采吧!你要讨好你的浅浅,你自去讨好,为什么要烧?你瞎啊!你~他~娘的为什么要手贱?”

白浅呵斥一声:“放肆!”

白蛇珠泪滚滚而下,恨不能上来咬夜华,尖叫着,“我大姐在草丛中呀!她隐身状态,挨了神兽一击,昏过去了!你知道,那一把大火,把她烧成什么样了吗?

你娶了她,却不碰她,但凡你有一点点用心,你早就发现,她是梅花精魂,她的原身,早就让你烧烂了。”


三万年前,绿袖上天宫提亲,遭到了所有人的嘲弄,连驿臣都看不起她,绿袖知道,自己没本事,就别怪别人嫌弃。

她给夜华留了信,回到南荒,壮大魔族。两百年后,夜华给她回了一封信,约她沧浪亭一晤,绿袖在沧浪亭等了一天一夜,夜华一直没出现,那天,是绿袖外出修行的日子,天启已经打开,她必须要走了。

三万年来,绿袖一直想,再见夜华,问问他,那日为什么不出现?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再见夜华,她已经不想问了。

此后纷纷,桑籍退婚,白止、折颜上天庭讨要说法,天君事急从权,乱点鸳鸯谱!夜华还没反应过来,青丘白浅从二婶变成了他媳妇。

此后,夜华经历了三生三世,死而复生,关于绿袖,他早忘了……


绿袖去了凡尘,她把黄帝大战蚩尤,到淮海战役,上下五千年,所有战争全部经历了一遍。整整三万年,她未曾有一刻松懈,她努力让自己成为配得上天族太子的女人,回来之后,天族太子有女人了,青丘白浅!

绿袖一阵阵的懵圈,那不是二婶吗?

不过无所谓,青丘民风淳朴,你情我愿便在一处。魔界民风彪悍,实行抢婚制,只要没入洞房,谁抢到,算谁的!

夜华去东海瀛州采灵芝草,绿袖隐身跟了去。

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隐身?因为,她不需要夜华的感激。我一定会嫁你,如何嫁,且看我手段!

此后种种,其实绿袖心里明白的,一切的悲剧,怪不得夜华,是她太傲了……

那一日,她帮着夜华宰了那四大凶兽,却当胸挨了一脚,痛得狠了,倚着山石闭一下眼睛。夜华炸了东海瀛州,一把天火烧了灵芝草,烧了绿袖……


绿袖用了一千年的时光,以梅花为精魂,一缕气泽,艰难的回来。彼时,夜华成亲了,与白浅夫妻伉俪情深,有个调皮捣蛋的儿子。

那段时间,绿袖真心郁闷到,想去跳诛仙台玩,她告诉自己,她只是输给了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有的时候,我们真的很想做好一件事,可身在局中,永远不知道,命运会将我们推向何方!

绿袖偶尔出去走走,山水间遣怀,她在峨眉金顶捡了一条小白蛇,看她修炼勤勉,就带着身边教养了。

绿袖不许白蛇叫她师傅,说起来,怕她祸及师门云云。其实,有什么祸事,是她担不起的?不过是怕白蛇把她叫老了。


小白蛇脱去蛇形的那一天,绿袖给她取名叫素贞!

白蛇不喜欢这个名字,质朴,不加修饰为素,坚定,有节操曰贞,一条蛇妖,有必要搞这么高大上吗?

很多年以后,绿袖才告诉她,“偏生他们能叫素锦、素素?我偏要叫你素贞……我气死他们!”

小白蛇觉得魔界储君很有出息!气不过人家夫妻和和美美,报复的手段,当然是暗地里,给徒弟取相近的名字呀,还有比这更凶残的手段吗?

那一日,绿袖喝醉了,她的话断断续续的,“曾经以为,飞鸟飞过沧海,是因为飞鸟没有勇气,三万年之后才明白,是海的那一边,早就没有了等待!”

那一日,白蛇听说,师父等夜华,等了整整三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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