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过,进了露水楼的女妓,去了露水阁的男馆,没有出得去的。那是针对别人,而不是他孟煜笙。
“小笙儿,小笙儿。”一个低沉却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露水阁掌事,一个五十上下男人,连忙迎上赔笑道:“哟,原来是沈公子!里边前,里边前!”
沈公子的眼神一直看向二楼,不曾理会掌事和闻声迎上的小公子们。看着围在身前的一众小倌,剑眉微蹙。后面赶上来的小厮冷声呵斥道:“走开,别挡本公子的道儿。”一边扒拉开身前的人,一边喊着:“边儿去,边儿去。”
这样的情景,每月总要上演无数次。
沈公子,名叫沈彧,是当朝宰相的二公子,生的俊逸非凡,颇具才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闺中小姐的心上人,更是与将军府的连碧连二小姐青梅竹马。奈何沈公子说只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
“我要见小笙儿。”沈彧急切道。
“小笙公子,今日不见客。”掌事忙打圆场道。
“本公子要见的人,哪有不见之理。今天要是见不到小笙儿,本公子就不走了。”
孟煜笙是走南闯北的商家之子,七岁那年,举家迁往中原腹地,路过云梦山,正值饥荒肆意,山贼当道之际。全家在云梦山脚被山贼洗劫一空,且惨遭屠戮,是路过的无尘阁主救了孟煜笙,自此他就在露水阁长大,如今已经过了十年之久。
平日里,孟煜笙苦学琴棋书画,且成就斐然,却终于囚于阁中,知音难觅。来露水阁之人,不乏名门世子,却皆钟于风月之事,皮肉之欢,无法与其吟诗作对,一展才情。
在孟煜笙十四岁那年,甚至还在露水阁举行过以诗会友的集会,最终夺魁之人是翰林大学士的孙子,孟煜笙一度以为觅到了知音,奈何大学士之孙不屑与他一介小倌说文解字,觊觎的也不过是他的美色。
“你就死心吧,孟煜笙,你此生想要寻找的知音,他是不会踏足此等风月场所的。便就算去了,去的也是对面的露水阁。”这是无尘阁主在纵容他胡闹之后留下的话语。
孟煜笙曾一度消沉,放纵自己沉沦于自己所不屑的生活里。
那年清明的后一日,孟煜笙去近郊的山中,祭拜父母的衣冠冢,说是衣冠冢,却埋的是孟煜笙自己的衣物。那是在孟煜笙到露水阁第二年央求无尘阁主才换得的一点小小的慰藉。纵然如此,一年之中也只有一次探视的机会。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可是我却连给你们亲手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我被圈养在男馆中。”每一次他都想向死去的父母说出这一番话,却没有一次开了口。
“公子,时间差不多了。”一直伺候孟煜笙的小千开口了。
小千现下十五岁,是山上猎户的遗孤,猎户命绝于虎口,只留下尚无自立能力的小千,是顾神医上山采药之时带回阁中的。本来小千是留在顾神医身边做学徒的,却被来找无尘阁主的孟煜笙相中,自此就成了照顾孟煜笙衣食起居的小厮。
“小千,我还不想回去。”孟煜笙用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带着浓浓的不舍之情。
“可是,公子,太阳就要落山了。再不回去,就该晚了,阁主若是知道了,明年怕是没有机会出来了。”小千劝慰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主子,他们都是同病相怜之人。
“小千,你就不想你的爹爹吗?”孟煜笙突然问道,指着远处的群山说道:“小千的爹爹是在哪座山上?”小千只胡乱的指了一座,便说:“那里。”
孟煜笙却不依:“去年才说是在那里,今年怎地换到旁边一座了。”小千抹了抹眼睛道:“不如我们去看你爹爹吧,正好确认是在哪座山上。”
“公子,不可以。”小千还欲辩解什么,孟煜笙拉着他的手快速向着远处的群山跑去。
“公子,东西没带。”
“留给爹娘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突然从山路中窜出两个人,大声喊着。
孟煜笙和小千面面相觑,最后孟煜笙摊手道:“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完还不忘翻了翻随身衣物。
“没有!那就绑了他们做压寨夫人!”一声令下,树林中突然出现二三十号人,向着手无寸铁的孟煜笙二人冲去。在以多对少的混战中,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双双被绑住。
两个大汉押着两个被绑的少年走在中间,走向山上,落日的余晖洒在山林之中,拉长了众人的身影,两个瘦弱的身影在一群高大的身影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