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始殇之伤
沈国强开始渐渐不忙了,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国强也就没什么活了。徐海琴的小卖部生意却很好,尤其是柴米油盐和小食品,鞭炮之类的供不应求。我和程程没事就在家里炕上支个小桌子,写寒假作业。
苏阿姨和我说让我带着程程多学习,给他讲讲数学题啥的。说白了,我俩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候,大多数是我在看小人书,他抄我作业。穿着棉袄的他像一个行走的皮球,本就有着一张圆脸还泛着微胖的他,现在更胖了。他总会抄一会按捺不住性子跑过来问我:“墨殇,这故事好看吗?”或者过一会问我:“你吃不吃糖,我去买。”感觉自从他来了以后,我就没有自己买过糖。通常是怂恿他给我买好多好吃的。
别看我家是开小卖部的,但徐海琴公私分的很明,她规定家里人一律不能动小卖部的东西,除非她批准。所以基本上我家橱窗里摆的东西我只有看的份,没有吃的份。徐海琴不在的时候也会把小卖部的门锁着,我想溜进去拿点吃的那是很困难的。
但程程身上总会有个五毛一块的,这就使得我的日子变得很滋润。那时候小卖部的零食是很便宜的,棒棒糖、辣条什么的都一毛钱,一块钱对我们来说是巨资。可以买十种不同的零食。通常我以作业要挟他,让他给我买我想吃的东西。不过这货本来也没啥智商,所以时不时会倒贴钱,还主动问我想吃什么给我买。
寒假前两天我就写完了作业,剩下的日子在家帮忙,要么看着小卖部,要么就是在院子里干活。我通常比较喜欢前者,因为后者苦不堪言。但徐海琴显然更愿意让我做后者,她似乎不太放心我进小卖部。
徐海琴说了,过几天把我送去我姥姥家,过年事情比较多,她也忙,没法照看我,沈国强每天沉浸在自己的酒精世界里,根本不愿意看到我。他每次喊我名字基本上是让我帮他倒水,提拖鞋,拿笔,拿碗,拿筷子……总之,他懒得动的时候什么都得我拿。
除此之外就是在他和徐海琴吵架后,他总会问我是谁的错。临近我去姥姥家的前两天,家里来了个化缘的和尚,和沈国强聊了很久,什么家里风水啊,财运啊,还有命运啊。最后和尚正要走的时候看见了在院子里晃悠的我,他对沈国强说:“这孩子命硬,薄情。你看额头高以后应该有出息。只是……”
“只是什么?”
“哎,可惜了,命不好,以后也不在你们身边。”
自从那次之后沈国强开始相信和尚,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好。骂我的时候总会说一句:“养你有什么用,以后翅膀硬了就六亲不认了。”
他之所以相信和尚,是因为和尚预言的事情几乎都灵验了。除了我还没长大没法印证他的预言。
和尚说我家床前面放的镜子容易招来吵架,所以沈国强把它移到了院子里。和尚还说他和家里关系不好,说我家过完年会换新地方。但不要发生口角或许还能搬回来。亲人年前会有大病之类的。
送和尚走了的第二天,就传来张彩住院的消息,所以,沈国强开始相信和尚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沈国利来通知沈国强的时候,其实是希望他可以带点钱去医院的。但是沈国强拿不出钱,只买了一个果篮和一盒麦片。想来到医院后也没看什么好脸色,因为他那天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很生气。
后来我被送去了姥姥家,莲老早就等着我。她现在已经上二年级了,我比她大,却还没她年级高。舅妈炸了果子和油饼。晚上的时候我就很舅舅舅妈姥姥莲他们一家人围着火炉子,每人手上拿一个被晒干的玉米棒,用螺丝刀把玉米粒一个一个剥下来,直到装满一箩筐,玉米塞用来烧火。听他们说这些玉米粒会被磨成面,那大概就是黄面吧。
他们一家人很热闹,舅舅总会泡一大杯茶,靠在沙发上边喝边看电视,其他人总是说话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舅妈剥着玉米突然会想起还没有喂牛,于是就会火急火燎的跑出去。莲也是,总是看着电视端一碟凉菜,而后一点一点的吃,通常这种时候我会抢走她手里的筷子吃菜。姥姥就专心纳她的鞋底。老实说,这一家人才真的像一家人。
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沈国强在家的时候气氛是轻松的,我从来不敢和他开玩笑,他也不愿意搭理我。整个家就只有我和徐海琴的样子,可徐海琴小卖部忙她也没时间管我,晚上她早就累的不省人事,哪里会陪我看电视。
所以通常在家的时候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读。安静的,一读就是一天。比起和人开玩笑,我读书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了。
舅妈说年后有社火(就是该类地区的一种习俗,人们会化着妆扮演各种人物图个好彩头),十五还可以看灯火。
我和莲最开心的就是等大年三十的晚上,因为可以拿到红包,然后这些红包被大人们撸去大头之后剩下的我们就可以塞进小卖部买各种吃的,玩的。但是我们开心的时候大人们似乎并不开心,因为我总听舅妈念叨一句话:“娃娃急着过年呢,大人急的胡转圈。”
似乎他们的烦恼总是比我们要多很多。程程寒假待在了三里元,自从去了姥姥家我也就没再见过他了。但是我总会和莲说家隔壁来了个小弟弟,总是被我欺负还给我买吃的,爱抄我作业,脑袋笨,总是被我使唤。
剩下的日子,就是等待过年,等徐海琴来端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