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七）洪水
二哥的鱼头整整吃了半个多月，小四也逐渐取代他哥哥小三成为了镇上姑娘们的暗恋对象，惹得小四最近也注重起仪表打扮起来，而周姨娘因为鱼王的事情在家拜了两天佛，没有出家门。
接近十月，水镇闷湿的天气越来越严重，而綦渝河的水也一点也没有见消停，岸边观水相的老人也越发焦虑，往镇政府也跑了好几趟，每次回来后的脸色越发阴沉。
“李老太爷，早啊，吃饭了没，来碗茶解解暑。”二哥看着阴着脸的李老太爷，连忙从逍遥椅上起身，恭敬的问道。
“嗯！”李老太爷应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二哥让出的逍遥椅上。
李太爷是水镇李氏一族的族长，同时也是水镇最德高望重的老神仙，据说在民国时期还留过洋，做过师爷，是整个水镇文化水平最高的人，以前县里的官老爷有棘手的事情还要向他请教。
“太爷，今儿怎么脸色不好啊，是小的哪儿招呼不周，还是……”二哥恭敬的将刚沏好的茶端过来。
“哎，福全啊，不关你的事，是镇上的官老爷们啊。”李老太爷叹道。
“太爷，具体啥事儿啊！”二哥不解的问道。
“福全啊，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天的水相不对啊！”李老太爷忧心忡忡的说道。
“水相？太爷，您知道，福全我是个粗人，你问我茶钱怎么算、猪肉多少钱嘛我倒可以说个子丑寅卯来，至于这水相……”二哥挠着脑袋。
“也是，福全啊，这两天的气候水相让我想起了四十多年前啊，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这样月份，那场大水，惨啊！”李老太爷激动的说道。
“四十多年前？太爷说的是1954年的大洪水？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听我家老头子讲过，说他还光着屁股在洪水里捞木头呢，太爷的意思是？”二哥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洪水，今年有大洪水啊！”
“呵呵，太爷，原来您就是为这个啊，难怪你天天在河边上看呢，我还以为您有什么事想不开呢……太爷，你太杞人忧天了，哪有什么大洪水了，这么多年了，水镇都这样，过几天这水就消下去了。”二哥恍然大悟。
“唉，你们啊……”李老太爷颤颤悠悠站起来，失望的摇着头走了。
后来二哥才知道，李老太爷找镇上的干部们谈了洪水的情况，要求在广播里提醒镇民，结果镇干部们的想法和二哥一样，根本就不相信，而他的二孙子李四眼竟以什么“扰乱社会”、“政治影响”为由把李老太爷给挡回去，差点把李老太爷激得背过气去。
又是连续两天的暴雨，綦渝河的水还是不温不火的往上涨着，二哥自听了太爷的话后对河水的关注也多了点，但还是看来看去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今天，二哥的茶馆又在晚上12：00开始打烊，二嫂利落的收拾着茶馆，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二哥总感觉心里憋闷得慌，外来“轰隆隆”的雷声更是搅得二哥心神不灵。
“娃儿妈，我出去走走，你先收拾茶碗！”二哥把烟掐灭，找了把伞。
“老头子，都几点啰，你还到哪里去转哦！”二嫂愤愤的吼道，以为二哥又想找借口躲开收拾茶馆的活。
“洪水来啰——洪水来啰——”还没有等二哥走出茶馆，刺耳的吼声便响起来，远远的一束灯光在黑夜里摇曳。
“老太爷，啥子事哦！”当灯光近了，二哥才发现是全身淋透了的李老太爷，打着手电筒，披头散发，颤颤悠悠的往镇上跑来。
“洪水、洪水……福全，快，快通知街坊，洪水下来了……”李老太爷看见二哥后，急匆匆的吩咐吼道。
“洪水？”二哥有点懵。
“你龟儿子还愣啥子哦，是大洪水——大洪水下来了，快去通知噻，要出人命的！”看着迷惑的二哥，李太爷一巴掌抽在二哥脸上。
“哦，对对对对，我去吼！”二哥终于清醒过来，抄起茶馆里的破盆，捡了根棍子就敲了起来，“洪水来了，洪水来了，娃儿她妈，周姨娘、小三、小四、王二嫂……快起来跑哦！”二哥破锣似的嗓门在水镇上空响起来。
……
洪水确是来了，短短的10分钟，洪水就涨到了二哥茶馆门前，镇上的道路和部分地势低的房子都被汪洋淹没，山坡上挤满了避难的镇民，哭声、喊声、咒骂声、还参杂着时不时响起的惊雷声混成了一片。
“报应啊！”周姨娘颤颤悠悠站起来，指着旁边的小四叨念起来：“跟你说了鱼王是逮不得的，你偏不信，看看，现在龙王发火了噻，这是报应啊！阿弥陀佛！”吓得小四眼巴巴的看着二哥，二哥则装作没有看见小四求助的目光，一个劲的给李老太爷揉着腿。
“太爷，你看下一步怎么办啊？”李四眼在其他几个镇干部的推攘下来询问李老太爷主意。
“先点人，人平安一切都好办”太爷气喘吁吁的说道：“这水我看明后天就可以消退下去，大家先将就一个晚上，水消后的事情，就不需要我说了吧！”太爷疲惫的闭上眼睛。
“明白，明白”李四眼连忙点头，“太爷，你休息，小心着凉，后面的事情我们晓得如何做了！”
……
果如李老太爷所说的，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洪水便消了下去，因为预警得及时，镇上没有出现什么伤亡，只有小四因为躲周姨娘把脚给崴了，成为本次大洪水中唯一的伤员。
镇上干部们在这次救灾的工作效率出奇的高，特别是李四眼，各种设备、机器调动，只用了短短的半个月便完成了消毒和清淤工作，在整个县里属于救灾反应速度的一个镇，李四眼也因此得到了县里的嘉奖。
只是李太爷终究没能看到这一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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