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姐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小区里的大事小情,她都知道。她经常和人谈论家里的事,更热衷于谈论别人家的事,只要是说起来,都是别人不好。她的眼睛斜,所以看到的都是别人的不好。
从他们搬到这里来,由于她说话的口音很重,刚开始也一无所有,周围很多人看她的眼光都带着不屑,李大姐虽然没有念过书,对于这些眼光还是心领神会的,他们看不起自己。
哼,你瞧不起我,我还看不上你呢。你们有钱,我也不花你们一分钱,仔细想想,你们哪一个的老祖宗不是农民?我不偷不抢,吃自己花个人,谁也不靠,孩子都凭自己的劳动吃饭,还买了车,不比你们差。
这么多年,她最喜欢和同楼的王姨说话,郭姨之前关系也不错,但是郭姨人心直口快,嫌李大姐不收拾家,后来也来往少了。
王姨八十来岁,为人善良,性情温和,难得的是,王姨的老伴老赵也是个乐观、豁达的开朗人。
他们从来不斤斤计较。逢年过节王姨都给她的三个孙子辈的孩子压岁钱,王姨只有一个外甥在上学,李大姐只给一份压岁钱,难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但王姨和老伴从来不在乎,他们说,给孩子讨个喜庆。
王姨的亲戚多,平时过来看他们老两口,免不了买点礼品盒,空纸箱子每次都给她留着,让她卖点钱。
重要的是,他们尊重她。王姨经常去他们家串门,聊天,也不摆长辈的架子,让她觉的很舒服。
那天在王姨家,她说:“王姨,你看你们姐妹多亲,我大姐几乎都不往来,三妹妹倒是离得不远,还养猪养鸡,年底杀猪时,给我打电话说猪肉18元一斤,问我要不要。我说不要,这的猪肉才13元一斤了。”
王姨说:“你们姐妹就是过于考虑自己,有点自私。兄弟姐妹不能说谁多谁少,条件好一点的就多照顾条件差一点的。你说你妹妹养猪,还不说给二姐送点猪肉来,还好意思说卖?”
李大姐说:“她可没那么大方,她可势利,大姐过得好,她就给大姐送猪肉,但人家没有领她的情,过年啥也没给她,也没叫她吃顿饭。我这个二姐没有本事,她才舍不得给哩。”
王姨说:“这人和人,都是处出来的。如果用尺子量着,你给我一尺,我给你还一尺,不懂得主动付出,那就围不下人。你看我和你赵叔,每年侄男外女过来拜年,我们给他们的孩子压岁钱,临走还让他们拿件牛奶走。拿点东西算啥?人这一辈子,走的时候啥也带不走。你在他们困难时给一点帮助,他们也记得,平日我们有点啥事,他们就过来帮忙。”
老赵在旁边接着说:“你说我们亲戚好,那都是脚上的泡——走的。从我和你王姨结婚起,每次搬家,床、写字台、电视,都给他们姐妹几个分,每年单位分煤,也会给他们一份。你王姨是大姐,我们又过的好一点,他们孩子比我们多,就照顾一下。平时来更不必说了,肉、米、花生,衣服,有啥让他们拿啥。”
王姨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要是活着,也这么大岁数了。与母亲不同的是,王姨性情温和,有一个疼她爱他的老伴。不管李大姐对她抱怨什么,她都听的心平气和。母亲一生为生活所累,不会对她们姐妹过于温柔。她曾经想,如果有王姨这样一个母亲,她也许不是现在这样。
穷山恶水出恶人,从小缺衣少吃,母亲和父亲整天为没钱发愁,穷日子过怕了,你让我不抠行么?不抠我就吃不上饭。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对别人好,因为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人对我特别好。我就是爱说说闲话,虽然没有文化,我也不傻,谁好、谁奸,心里都明白。
你们说我懒,我不偷不抢,凭自己的劳动买房,把儿女养大,自力更生,即便我不上班,我也不求多有钱,就这样每天打打扑克,不看谁的脸色,这也有错么?
如果我有王姨这样的母亲,也许不会这么自私苛刻,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闲人李大姐,她如草芥一样生于这个世界,长得丑,花钱抠,还犯懒,对人苛刻,把理都占在自己这边。
她津津乐道别人的长短,热心打听别人的家事,从这些说不清理还乱的琐事中发现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一地鸡毛,从而心理得到了平衡。
她也遭受到别人的白眼,就会竖起全身的硬刺,会用尖刻的语言予以回击,但这只能暴露出她对于被尊重的渴望。
她也有自己的坚持,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过着自己的生活。她让我想起那个两个人去南海的故事。一人一心想着挣钱再去,另一人即刻起身去了南海。她就想现在,不为生活所累,打打扑克,晒晒太阳,唠唠闲嗑。
这个世界,每个角落都有阳光,每个角落也都有不同的植物生长,它们无所谓高贵卑微,在自然界,它们都是一个生命,都有一颗蓬勃、热情、易感、向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