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世间所有的路
倒退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正如
月亮回到湖心
野鹤奔向闲云
我步入你
每次下课经过黑板面前,看着表示倒计时的数字越变越小,未免徒生一股紧迫之感。
一向淡定的郁唯一在吃饭或者走路时也不免加快了脚步,虽然是杯水车薪的时间,但受了老师的教诲,时间就是分数,每个人都深信不疑地对自己说,争得了这一秒,就又争得了考场的那几分。
景深由于英语成绩有目共睹地不稳定,便参加了英语老师的课后补习班,每次放学后得补课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意味着以后放学回家他们无法再同行。
用某人恬不知耻的话说这叫短暂的分离是为了长久的相聚,为了能和郁唯一念同一所大学,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比如放弃了一切和学习无关的爱好。
最后一次月考那天,景深在门口等了好长时间,郁唯一像是消失了一般始终没有出现,直到考试快开始了,他才不得不离开。
景深原以为郁唯一仅仅是迟到,但那一天,直到所有考试科目结束,郁唯一都没有出现,她从来不是一个无故迟到旷课的人,他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问了杨昕承和文雅雅,都说考试期间没有见过郁唯一。
言寻在旁碰了碰景深:“她或许是生病了在家里也说不定”,在所有朋友中他是最理解他的,倒不是因为相处的时间长,而是他也曾有过感同身受的经历。
自从上次对雅雅表白心意以后,她虽然不再执着地暗恋景深,但也没有明确表示对于他的感觉,只说想好好学习,然后竟真的开启学霸模式。
言寻这一段日子实际上是又开心又恼怒,虽然不明白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可就是不敢问,应了景深那句,天不怕地不怕,一面对雅雅就成了怂包。
怂包就怂包吧,反正他可以慢慢等,而且高考结束后就是他的天下了,景深那丫爱滚哪滚哪儿去,他推推雅雅,“喂,下课后干嘛去?”。
雅雅没好气地说:“干嘛?学习去!”,杨昕承在旁边看着他俩这对欢喜冤家哈哈大笑。
言寻背着书包赌气似地越过他们两个,“我学习去!你们别跟着我”
待言寻走远后,杨昕承搂着雅雅的背,“你到底怎么想的?”,雅雅挑眉看向她,懂装不懂的样子,“你们大人说什么啊?我这个小孩子怎么听不懂”,随后扭身装作没听到一般整理了书包袋子。
“滚”,杨昕承开始挠雅雅的痒穴,她知道她最怕那个,果然还没开始放大招她便投降了。
“我说我说”,雅雅因为害怕痒痒而挣脱开杨昕承独自跑开了。
“还在考察中”,她跑了一截后突然回身对着杨昕承说,有风吹过,把她的答案带进整个天空,以风为证,这个誓言便是最初的回应。
郁唯一没在家,奶奶说她一早就出去了,景深的心开始沉沉地下坠,没有终点般快速滑落,同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微笑着告别了奶奶,他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一定不希望奶奶知道。
郁德为了让阿三他们的相信,特意拿了个假砚台从他们驻守的那条小路逃走了,从那之后他们便没有再来找过郁唯一的麻烦,难道……
景深不敢再往下想,他告诉奶奶郁唯一在学校,然后他站在愿望竹下,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瞬间袭来,一阵风吹过来,他抓住自行车把,朝巷子口驶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应该去哪里,可就是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好像他只要停下来就离郁唯一又远了一截。
经过一个岔路口时从旁边过来一辆车,三秒之内自行车一定会撞上去,在关键时刻景深扭转了车把,他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地上。
等言寻赶来时,他正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胳膊处好像擦伤了,一片红色隐隐地从白色衬衫渗透出来。随后顺着袖子口蔓延,由一个小点最后变成一滩血渍,不知道的还以为把胳膊栽进了染缸里。言寻紧皱眉头跑过去。
景深的胳膊被抓住了,言寻立马看到了他有些狰狞的面孔。
“你要去哪?你能不能先冷静点,说不定她有事或者迷路了”。
景深甩开他,“在这个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的小镇,你告诉我生活了十七年的郁唯一迷路了?”,他嘶吼着,随后甩开言寻一脚蹬上自行车走了,将言寻那句你要去哪丢在了身后,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一辆没有方向的自行车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跑着,直到骑车的人有些累了,最终停在了镇西通往耳语湖的岔路口,他看着驶过去的公交车,那次他们就是在这里下车,然后一起走到耳语湖。他坐下来捏着矿泉水瓶望着荒野。
此刻,恐惧如滕蔓一般爬满了他的心间,十一年前的那种疼痛感穿过时间的缝隙,再次袭来,同时也有什么从心底浮出,朦胧中,一切都变得清楚。
混乱总是让害怕变得有迹可循,同时也使得清晰更见清晰。
平静的湖水落入了一块石头,在湖水反应过来张望岸上时,投石人却不见了,景深知道,留恋意味着什么。
一辆疾驰而过的摩托车打乱了他的思绪,映入眼中的车牌号在他的脑中被无限放大,那天出游时闯入人行行道,险先撞到郁唯一的摩托车,分明就是那辆,他扔下矿泉水瓶骑着自行车狂奔起来。
像是迷路的人发现了指南针,悬挂在屋檐下的风铃终于等到了风,而我,终于即将要找到你。
摩托车最终在一家民房前停下来。
幸亏这条路没有岔道口,在摩托车早已不见踪影后,景深顺着路一直走一直走终于发现了停在房前的摩托车。
他将自行车放在房子侧边一眼看不到的地方,随后悄悄地探身到窗户下边,房里有几个人,景深看不大清楚,如果他有郁唯一的记忆的话,就会知道房间里说话的正是那天被拖着离开的青年。两个人背对着景深站着,他将耳朵贴在墙上,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大广,你他妈的有没有脑子,不通知郁德他女儿在我们手里,我们绑她有什么用!”
“四哥,谁他娘的知道他在哪?”,被叫做四哥的扭回头来,景深恍然大悟,原来他猜的都是对的,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准备罢手。
一直听到他们说出接下来的计划,景深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郁唯一的消息,除了那句绑她有什么用。他有些气愤地将手背在墙上狠狠地顶着。
“现在怎么办,他还在长毛家里呢”,终于听到了重点,景深有些激动,虽然不知道长毛是谁,可总算知道她现在还在风西镇,且平安无事,激动之余景深脚下触碰了塑料纸,屋内的人朝他的方向望来。
明显地感觉到阿四要回头了,情急之下他拿起一块石头朝着门的方向扔了一下,趁着他们出门的空隙从窗户边走到自行车旁。
没命的自行车速,那辆作为他16岁的生日礼物,终于在此时真正地开始发光发热,一鼓作气地和主人一起向前跑。
景深给他爸爸打了电话。
长毛是一年前才搬到风西镇的,所以知道他住在哪里的人并不多,不得已之下他才打电话向他爸爸求助。
他家附近是一片待开发的土地,看起来有些乱,景深赶到那里时房门紧闭着,传统的院落,屋子里只有三个房间,景深挨个趴在窗户上面看,郁唯一不在三个屋子里的任何一个。
难道,郁唯一不在这里?他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咚咚咚地响起来,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被他捕捉进入耳中,心中,眼中,调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去寻找无果后,他颓然地望着院子里的一方小小天地。
“乖乖头,藏身身,小马虎在身后,你一步,我一步,天旋地转找不到”,他乱哄哄的脑中最后只剩这句儿歌在不断回旋。
他的眼中映出了天空的蓝,低下头系紧了鞋带,他好像猜到了,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