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ff走在街道上。
他走在人类的街道上。
道路上人声喧嚣,奔跑在沿路的小孩在街角笑容和蔼的老人手心里放进父母奖励的硬币,就从小推车里买下一只彩色的气球,刚放学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着想打的游戏和时兴的发饰,道路两边相互紧邻的小商店都装饰着精致的亮闪闪的小东西······
——但这是他们的世界。
Jeff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着金色的阳光。
结伴走过的背着时装包的年轻女孩和相互传递着篮球的男孩甚至会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用奇怪的眼神回头看一眼他就离开。
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只有在路过街边一个起装饰作用的等人高宇航服雕塑时,Jeff才退回两步,面对着雕塑平滑反光的面罩凑近端详。
他只是一个因为飞行器意外坠落而被迫停留在这个星球的外星客,穿着人类认为得体的衣服暴露在地球色彩太鲜明的阳光下,格格不入。
他看到被映出的自己,长头发没有梳理的太好,满脸无神。
直到这时从对面的面包店里走出一个蹦蹦跳跳的少年。
“Phi,你又来这里了吗?”
Jeff看着Barcode的笑容,没有说话。
但Barcode还是会笑着拉着他走进店里,给他尝尝甜蜜的椰子水,或者冰淇淋。
这就是了,在这里的阳光下,唯一一个真正金色温暖的太阳。
那天早上,Jeff如常尽力说服自己才没有窝在住处,换好了衣服要出门去。
他的飞行器可以自行修复,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比方太阳能。
而他每天都会做的事,就是去到飞行器坠落的那片荒野,看看它修好了没有,是不是已经能飞起来,带他回家。
但是今天,他刚走出门,就看到了骑着小电车路过他家门口的Barcode。
Jeff家门前停着一辆摩托车——他原本已经戴好了头盔,准备骑车到荒野的。
但是他看到Barcode什么都没戴的毛茸茸的脑袋,取下自己的头盔,戴在了他的头上。
“嗷,谢谢P'Jeff。”Barcode说。
男孩正要继续骑着车离开,Jeff却看出他骑得歪歪扭扭。
“欸——”他叫住Barcode。
“怎么了?”
“你到底会不会骑车?”Jeff问。
“其实,是有点不太会······”Barcode挠了挠后脑勺,“不过买这个车的时候,售货员说只要我会骑自行车就会骑电车的。”
Jeff摇摇头,叹了口气。
于是那天,他没有去荒野,他在那条没有什么行人经过的路上教男孩骑电车。
后来Barcode终于平稳的骑着车向前走的时候,Jeff在后面看着,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几秒钟之后,抬起双手握了握拳,像是人类开心时做出的手势。
Barcode带着Jeff去过很多安静的景色宜人的地方。
“P'Jeff,你看,彩虹——”
平坦的草地上,Jeff和Barcode肩并肩坐着,一旁有浇灌用的小水枪持续的喷洒出水雾,Barcode指着光线在小水珠之间色散出的色彩,对Jeff说。
Jeff淡然的看过去,没有什么回应。
“P'Jeff,你的表情太少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开心起来呢?”Barcode双手捏起Jeff的脸颊向上提着,映在Jeff眼里微蹙着眉心的样子很可爱。
他用纸笔勾勒出图样,Jeff在旁边安静的坐着等待。
然后,对着Barcode展示给他看的一团紫色的不知是菠萝还是什么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怎么?你不喜欢吗?”Barcode问。
“那P'Jeff喜欢什么?”
Jeff低着头。
“我喜欢回家。”
他每天,不过是在倒数着回去的日子而已。
Barcode愣了一下。
然后他拿起笔换了一张新的纸,片刻后画了一个空白的圆球上顶着一座小房子举给Jeff看。
“这是什么?”Jeff问。
“这是你的家啊。”Barcode在小房子上面写上了大写的“HOME”的字样,“我也不知道你的星球是长什么样子的,只好这么画喽。”
Jeff看看手里的画,又看看Barcode,更长久的安静着。
那天,Jeff一大早就看到窗外有一道格外醒目的光线,像是太阳光被聚焦到了什么地方。他一个激灵从床榻上起来。
他飞快地跑向荒野,发现果然是飞行器在吸引太阳的光亮。
——坠落时破损的地方已经快要重新成型了。
但Jeff好像并不开心。
他看着飞行器上方越来越明亮的白色光束,只是觉得它不够有色彩。
他想起了Barcode,那个任何时候笑起来都像是鲜活的阳光的人。
于是他转身离开了那片荒地,头也不回地脚步坚定,没有去管自己身后巨大的飞行器已经飘然离地。
Jeff伸手想要拦车,可是接连几辆车驶过都没有拦住。
他有点心急了。
他想要赶紧回去,回到他这些日子住的小屋里去。在那里Barcode会经常来找他。
——要是今天他也来了,找不到我了怎么办呢?他会不会心急,会不会以为是我要走了?
——我不会离开的,小朋友,不要担心。
终于有一辆卡车在他的招手下停了下来,Jeff赶忙跑过去跳上车尾,曲腿坐着,在稍有起伏的沿途仰头看带着热度的阳光。
Jeff和Barcode坐在空旷的草地上,Barcode手里拿着棒棒糖,也递给了Jeff一支,他们看着彼此露出笑容。
他们抬起头,一起望着漂浮着云朵的天空明媚的湛蓝。
Jeff补好了那副Barcode送给自己的画——他在那个空白的圆球上画上了蓝色的海洋,上面是绿色的大陆。
他只是一个因为飞行器意外坠落而被迫停留在这个星球的外星客,但以后就不是这样了,他想要留在这里,他想要留住这里的阳光。
他现在有家了,就是这颗蓝色的星球,这个有他的小朋友在的地球。
他想要留在这里,陪伴自己身边的这个人,长长久久地度过着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