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些特殊的情愫,重新读起顾城。
这个人,我以前一直对他有偏见。他最为人所知的诗是那句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云云,相比后来愈发了解他时读到的那些,这一首着实平淡,如果他写的只是这样的东西,那是不必我更多的喜欢的,肤浅了解时,那首诗在我心里就代表着顾城,那么这个调调不过尔尔。再说他砍死自己的老婆,无论如何都是妨害了别人的人生,无可辩解矫饰。
后来在朋友那里看到一本《顾城的诗顾城的画》,才发现,他画的固然不怎么好,必备的技巧是全然没有的,但从那细细的勾线中,看到的是一些童真和精巧。倒是没有能够看出他对色彩运用的画作,据他自己写,是因为画画太贵,而且依赖更多环境,而他一直想使自己摆脱这样的依赖。那本书里给我印象最深的句子是,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我有些吃惊。
真正改观是读到那本《顾城哲思录》,中间金句无数。不得不感叹,这人思想之空灵已入化境,是真正具有语言天赋的人,在同时期的诗人里,完全出众,是真的有天才的人。
世人依然纷纷扰扰,一旦掀开讨论,自有人以顾城杀妻为不耻,所有才华都比不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认为所有喜欢顾城的人都没有正义感道德观失去人性;亦有人为顾城的天才叫屈,想要人体谅承受这种能量的不易。譬如顾城的朋友、女诗人舒婷曾在财新《新世纪》上发表一篇《灯光转暗,你在何方?》,文章结尾说道:“结局永远无法挽回,无法遗忘。只有谢烨有权宽恕。我深信,她已经宽恕过了。”挺可笑的说法,没有人可以揣度死去的人,替死者发出原谅。死者已矣,死者的姐姐还能说话,顾乡出版弟弟的作品,也发表言论,虽未明言,但用春秋笔法,让人觉得顾城委屈又无辜,谢烨锋利而应该,英儿狂热而滥情。
研究顾城的一生。会理解人类。
一个人,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凡俗规则,就等于放弃一种安全的生活。
想用自己的天才去换取一些爱和优待是人之常情,也无怪他像孩子一样不断索取妻子的母爱,也是一种聪明人的狡猾。他想造出个女儿国,所以从一开始这个国里只能有他一个男性,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存在。他是心内道理都清透,只是不想被道理讲清,他要任性,要这世界向着他,因为他真的也想不存在,随时准备以死要挟自己存活之间的这个世界。世界从来没有那么慈悲,也没那么冷血,他于是夹杂其间,勉强地活了那么一段时间,他厚爱所有生命所以才可从心流出赞美,字字珠玑,也一点不爱,才能一夜之间因气邻居嫌他而砍下两百只鸡的头悬悬赌气,因为吃醋便拿着斧头黑着脸砍树,他只想开始,只想通了,却做不到,不管收尾的。顾乡是他姐姐,她不为自己亲弟弟说话,又能怎样公道客观地站在一边冷静评价呢?所以也理解她的偏颇吧,有话语权的人总是要说话的,而话一出口,就分了形状。
昨天小明说,宁愿自己的朋友都是普通人,不要是个天才,因为天才太辛苦了,也很容易痛苦一生。作为朋友,家人,都希望ta是健康幸福平安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才总是悲情地存活在人情世故之外。就像太阳,就像星星。离得太近的人会被灼烧殆尽,为此献出自己珍贵的感情、平静的生活,再也不能得到凡俗意义上的幸福。然而我们看天才,却是夜空里的星星,每一天的太阳,闪烁迷人,温暖明媚。
而太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太阳,但是非要发光。只是怕人间的天才,做不到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