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拉丁语“Idus Martiae”、英语“The ides of March”、意大利语"Idi di marzo",对西欧人而言,“3月15日”是恺撒遇刺的日子,这是无须多言的常识。
支撑刺杀集团强大动因是对罗马的热爱,准确来说是对共和政体的热爱,对他们来说没有了共和政体,罗马也不复存在。直到恺撒提出远征帕提亚,流传着女巫师的寓言“只有帝王才能征服帕提亚”和安东尼在牧神节上给恺撒递去的王冠,成为最后一根稻草,令刺杀集团有了孤注一掷的最后机会。这里面有反恺撒派也有恺撒派的人,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元老院成员。
刺杀行动定在3月15日的元老院会议上。再过三天即将远征帕提亚的恺撒准备公布远征两年期间留守本土与各行省防卫和统治负责人的名单。他们坚信恺撒会征服帕提亚,回来就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这是恺撒离开前的唯一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
恺撒临死前的那句“布鲁图,你也在这里啊”,以及身中23剑不愿死后的惨状展示于人,用他那大红披风裹住全身,倒在了庞培立像脚下。
我想分几条线来讲讲恺撒死后发生的事。
恺撒
事发后的庞培大回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身裹红袍的恺撒与庞培的立像,相信这两位做梦都想不到,恺撒会这样倒在庞培脚下。恺撒派、刺杀集团、罗马市民,没有一个人敢来看看死后的恺撒,只有他的几名奴隶,深夜冒死前来将他的尸体回家。我在罗马人的故事中看到好多奴隶陪伴主人到最后一刻的故事,他们也许身份卑微,但内心无比坚定高尚。
罗马人死后将遗体进行火葬,埋在自己的家乡。而恺撒的遗体被火焰吞噬的瞬间,天降瓢泼大雨,恺撒的骨灰被雨水冲刷殆尽,冲进了罗马的地下,冲到了台伯河,冲到我们的地中海,冲到大西洋,冲到地球上的各个角落。在屋大维为恺撒举办大型纪念运动会的最后一夜,一颗大且闪亮的彗星出现在罗马湛蓝的夜空。后来天文学家表明那就是“哈雷彗星”。无论是融入大海还是划入天际,都是我很喜欢的,恺撒的结局。
刺杀集团
刺杀成功后,刺杀者们相继奔出会场沿途高喊“我们自由了!”“暴君死了!”等口号。但回应他们的只有空荡街道上他们自己的回声而已。
他们没有听取西塞罗的建议马上召开元老院会议宣布恢复元老院主导的共和政体。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没有权利召开元老院会议(只有在两位执政官因故无法召集会议时,大法务官才有召集会议的权力),这是违反罗马法律的。多荒谬啊!有胆量背弃誓死保卫恺撒的誓言,却没有勇气违背法律的约束!
因为他们错判了民心,认为恺撒之死是民心所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杀死恺撒后要怎么做错判了民心,以为恢复共和政体只要按一个键“恺撒消失”就实现了。
他们错过了,实现心中“爱国梦想”的机会原来原远,死亡与恐惧越来越近。
西塞罗恨铁不成钢,喟叹:“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杀恺撒!”
这一次的刺杀行动用恺撒的那句名言总结再确切不过:
“人不管是谁都无法看清现实中的一切,大多数人只希望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和想要的现实而已。”
恺撒派
恺撒派以安东尼为首,他是恺撒倒地后头也不回跑回家躲起来的人之一,也是第一个背弃恺撒遗嘱的人。他将国库转移到自己手上,保证充足的资金打败屋大维成为恺撒接班人。
说到底他并不是做大事的人,太狭隘只看得到自己。他想成为接班人,却不遵循恺撒的遗嘱给市民发钱。随着局势摇摆,一会特赦刺杀集团,一会从严追求。在与屋大维的斗争中,基本上可以说是作死的。
贪念女色,被克娄巴特拉摆布。一步步由他与屋大维之间的斗争扩大到埃及与罗马的斗争。这一战不用打,也输定了。好在他最后也如愿死后尸体被送到心爱的女人身边。
想起西塞多对安东尼的批评:“贪婪、下流、好女色,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与角斗士并无二致。”
西塞罗
被誉为古罗马最有知识的西塞罗,也有误判的时候,而且不止一次。像那次脚还离开布林迪西就传来恺撒胜利的消息,像这次他以为他可以控制的了“敬仰”他的屋大维。那一次面对的是恺撒,他逃过了一劫,这一次面对的是屋大维,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西塞罗也是刺杀集团中的一员,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恨恺撒,而是因为他太爱共和制下的罗马。虽然他没有参与现场刺杀行动,但恺撒死后,他一直奔走于刺杀成员与当政者之间。西塞罗不折手段,不论是游说安东尼,还是弹劾安东尼以投靠屋大维,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保住布鲁图等刺杀成员。他深信,只要保住布鲁图,恢复共和政体只是时间问题。可是他太小看这位由恺撒钦点的年仅18的孩子了,他也太天真易相信别人。屋大维拥有的一项恺撒没有的特质就是——伪善。这是年幼弱小不知名的他得以走上帝王的一个保护伞。
最后,西塞罗死在苏拉似的报复黑名单榜首。首级与右手都在罗马广场上示众。
西塞罗与恺撒是文学上的知己,他们都爱国,但他的国与恺撒的国完全不同。
西塞罗心中的理想国是布匿战争时期的罗马,那是一个由本国出生的罗马精英——元老院阶级——主导并统治的国家。当时北部的卢比孔河、南部的墨西拿海峡是罗马本土与行省的分界,本土版图才是西塞罗认可的“祖国”。
而恺撒心中的“祖国”是无边界之国。他并不赞成由罗马本土出生的元老院阶级担任国家专政的统治者。他大刀阔斧改革,选用被征服民族的代表进入元老院议席,引起纯正血统论者西塞罗和布鲁图的反对。他认为只要对国家有利,无论高卢人、西班牙人还是希腊人都可任用。恺撒的“祖国”是罗马文明统治下的多人种、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共存共荣的帝国。
不得不感叹,这位文采斐然、洞察世事的西塞罗,却缺乏先见之明。
屋大维
“屋大维是谁?”这是屋大维出场的开场白。他算是恺撒的侄子,应该从小在恺撒家中长大,体弱多病。为什么恺撒选的是他?只能用他出场后做的一系列事来说明了。
拥有坚定的意志力,即使国内条件不利于他,也坚决带着报恩之心回罗马可谓“从零开始”完成恺撒的遗嘱、为他报仇、延续恺撒的事业。那一刻的罗马,也只有他能做得到。
屋大维有着跟恺撒一脉相承的洞察力与预见力。懂得时机不成熟处于弱势时,则“伪善”、则借力、则隐忍;也懂得抓住时机、借用舆论的力量,把握民心的风向标。一步一个脚印,从弱势到逐渐成长直到最终战胜安东尼,缴获埃及女王,将整个富裕的埃及变为自己的领地。
很欣慰恺撒选对了人,很欣慰屋大维懂恺撒的“理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