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022列车还有十分钟开始检票,请旅客人员注意”
海风低头看着手屏幕上显示的g2022车票,有种被上天安排的莫名巧合。在2023年的现在坐上一趟2022的列车,他猛然觉得时空穿梭一般。
“2022,这次回去单位以后,可真就回到之前的状态了。这一趟高铁买的还真是时候。”从来不相信命运的海风苦笑两下,便跟着大堆检票的人群走进了检票口,步伐坚定而有力。
离辞职还有13天,各种纷繁复杂的事情却越发多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决定会引起如此大的一场地震。每天的电话轰炸让海风对于解释原因这件事疲惫而又无力,同样的话语他不知道已经说给几个人了,但每次家里人问他要一个切实的答案,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安安稳稳的在山脚下的幸福地工作下去时,海风总是语塞——他想要的未来就像每天早晨露水折射出的一缕炫光,神秘的藏在转瞬即逝的角落。知道光的存在,追寻光的踪影,但没有制造出能够捕捉光的网,没有发现一条通往光的路。
莫名其妙的描述就是海风心里的真实想法,他知道没人会理解他这种奇怪而敏感的情绪,所以每次给家人的回答都是总结成两个字——自由。他觉得这份家里人觉得安稳舒适高薪的工作太压抑,束缚太多了。开不完的会,提不完的要求,莫名其妙的检查,僵硬死板的制度,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单位打造的铁环,先拷牢你的双手,再禁锢双脚,锁住翅膀,最后封闭双眼和大脑。他觉得这些是金钱打不开的锁,他不想5年的时光就这样带着铁环枷锁过完。他想去找光,去找每次梦中那个奇妙多变的世界,他想用双手写出自己的想法,用画笔画出可能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幼稚而理想化——这也是海风自己对自己的评价,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时光老人漏过去了,只冲刷了自己的身体,却把自己的大脑和心灵都留在了过去。
坐在高铁上的海风摇了摇头,打断脑子里的越发激起的念头,看向车窗外快速驶过的一片片田野。
大片大片的绿色从远处轮廓模糊的山脉一直漫向眼前快速闪过的田地。墨绿,嫩绿,草灰……各种各样的绿色。陕西的夏天就这样被绿色覆盖着,但海风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坐车很少看到这样连片的绿。
“连世界都在向前进步,为什么你就硬要往回退?为什么你就不能和正常人一样?”如果妈妈现在在海风旁边,他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刺耳又扎心。又或许自己对世界这样幼稚的看法,其实母亲是唯一能够理解的人?
因为海风一直觉得自己的老妈心里是住着一个小公主的——在一片永不凋零的森林中,有着一栋简易却每天能沐浴阳光的小木屋——母亲的小公主就住在那。
“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吧。”列车开进了隧道里,窗外瞬间被黑色覆盖,耳朵里也传来一股不舒服的压感。海风用手堵住耳朵闭上眼睛,试图排空耳朵里的压力,当然还有脑袋和心里的。“为什么事情总会变坏呢?为什么没有让每个人都开心幸福的选择呢?”海风堵着耳朵,听着自己脑袋里问题的回声,越来越觉得烦闷不堪。姑姑要离婚,自己要辞职,在海风看来,这就是人生的一个选择,好坏都是要遵循当事人自己的内心来的,本以为家里人理性看待姑姑的事,也会体谅自己的内心,可没想到本该是最小的事,却遭到如此巨大的反对。
“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后座的一位母亲大声说了一句,透过海风严防死守的手指传到耳朵里,海风神经反射性的打了个冷颤。他转过身身子往上探着看到后座小女孩委屈的表情,和母亲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好像一瞬间就听到自己的母亲在手机视频中情绪迸发歇斯底里的问自己:“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觉得自己能干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干?”狰狞的面目跳出记忆,贴合到后座这位陌生的母亲脸上。不像,还是不像,那不只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庞,而是眼神里透露这无奈哀求和怨愤的表情。海风怕的不是怒气,正是母亲眼神里藏着的这些情绪,就如同刀子一般扎入他的心脏,划开所有伤心的美好的回忆,一股脑的涌出来,铺满在海风的眼前。
那是母亲生病时的样子,干呕到面色苍白;那是母亲跳舞开心的样子,还有不会用抖音发视频学不会时委屈的表情……
列车运行中轻微的一个晃动一下将海风从无尽的回忆里拉回现在,在转向窗外,依然是火车出了隧道了,依旧是满片绿色,一片光明。
还有3分钟,这趟2022的列车就要到站了。到站时间:2023年7月23日13点5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