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曾想,一部黑白剧,重复的场景,简单的人设竟能带给我如此的震撼,大雨中的罗生门,是一场直面人性的拷问。
案件不复杂,武士中利器死于丛林中,妻子落荒逃离,歹徒夺走了马逃逸。陈堂证供,歹徒称缚住武士后,又当起面侮辱其妻,决定妻子的归属,狠心杀了武士。这个可怜的妻子在公堂之上,呜呼悲戚,称自己无法得到丈夫的原谅,绝望中倒地,自杀不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武士托魂,称妻子遭人侮辱,为维护自己尊严,切腹自杀。凶手是谁已没那么重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罗生门下躲雨的一樵一僧一路人,那个欲言又止的正是见证人。歹徒祈求妻子原谅,决心为她洗心革面,而这个失贞的女人,出于忠诚解救了武士却遭到了无情的唾弃,软弱的天性又使她投靠歹徒最终遭到拒绝。毫无胸襟和章法的剑术,一场兽性战胜人性的较量,一番呼号和窜逃似的狂奔之后,一出树倒猢狲散的人间闹剧。
讽刺的是,这个路人并未作证的原因,竟然是他变卖了杀人凶器——一把带有宝石的匕首。雨声渐渐沉寂,传来嘤嘤啼哭声,残垣断壁之下,一个弃婴!路人再一次原形毕露,抢走了孩子身上的和服和护身符,夺路而走。僧人对世界一如既往地失望。而樵夫说家里已经收养了六个,多一个没什么区别。僧人选择了相信善意,将婴儿托付给了樵夫。天晴了。
现实生活就如同这部黑白默片,无数层的灰色,瘪仄压抑,而你我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也许这就是现实。追求金钱、美眷、名誉……人之常情矣。那些好心仗义之人,未必养尊处优。对是非真假有内心衡量标尺的,竟遁入空门。沉默着的并不代表冤屈,伸冤的并不都是真实,毕竟是为了自己,人吃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如果执念于什么,是铠甲也是软肋。那么不执一念是否可独善其身?失贞的女子顺势而为,也可以苟活;武士选择成全,又何必决一死战?文明和秩序泯灭,最强壮的雄猴拥有任意交配权?生命无庇佑地接受自然选择?人性与野性互相抑制,如同大雨中摇摇欲坠的罗生门,遮蔽了多少不堪,也保护了多少善良。
影片中代表武士发声的巫师,究竟是善是恶?说他善良,因为他编造的谎言,维护了武士道精神,也不把杀人的匕首随便放在旁人手上;说他恶也过犹不及,无非就是不得罪真凶,保全自我。不仅仅是他,那个救人的樵夫难道就没有沽名钓誉之嫌?我们姑且相信,这些孩子是被好心收养吧。
人们去相信这个世界的无私和善良,是因为大脑的捷径思维会让一切变得简单。孩子们的可爱也出于他们的单纯。老师上课讲的,权威认证的,专家鉴定的,妈妈说的,就一定是正确的。而一旦想得太多,偏执于一念,事实就变得复杂扭曲,人们编造谎言第一个说服的人竟然是他们自己。
学会闭嘴吧,毕竟是辩不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