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上大人

今天和爸吵架,言语间提到了母上大人,然后勾起了想念。

从15年的3月5日到如今已经整整过去了982天,这是她离开我的时间。

我曾经在一个祝她生日快乐的说说里面写到过,她这一辈子,最酷的那一天就是走的那一天,一句话都没有跟我们说就走了。

她可能不是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但她绝对是一个最好的母亲。

七岁时她便因为糖尿病失明,然后每一个漆黑的早晨,我只能一个人怀着害怕的心走过山路去上学,当时我很羡慕那些有爸妈送去上学的同学,外婆说,你妈又何尝不羡慕呢,那么早那么黑她也怕啊怕你出事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失明之后的她慢慢训练出来了,能做饭能收拾家务了,每年夏天她都要拖地的,因为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喜欢坐在地上玩,她看不见怕拖不干净,便趴下来一点点的用毛巾擦,擦完用手摸,直到摸不到沙粒为止。当时只会为了一到夏天就能坐在地上玩了能兴奋,现在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心酸。

初中时她被检查出了尿毒症,那时候还是不懂事,以为不是什么大病,对她我也没有觉得应该要好好照顾。初中的学校班风不好校风不好,学了满满的坏模样,自己偷家里的钱买了手机,开始叛逆,她那时候动了好几次怒,我也觉得她脾气真是不好极了,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妈妈。

大概初二的时候,她有一段时间特别严厉,天天逼着我做这做那,那时候我烦躁极了,更加的不喜欢她了,直到有一天我翻出来一个在我小学时候她写的一封申请捐助的信和听到了她的病,那时候心开始有了变化。她那时候还跟我说:你现在不会做这些以后没人教,到时候嫁人怎么办啊?我那时候不太理解她的话,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反应过来,她是怕她走的早了,我怎么办?

后来病情似乎稳定了下来,她对我也不再那么严厉了。不太记得是哪个时候了,我折了一根竹子的顶端,给她做了一根拐杖,很仔细的刮去了外层的皮,她那天很开心,一直在笑,那根棍子她也没用,我以为她不喜欢,我又去给她做了一根,她这才开始用。

初二的一个时候,我以病假的理由请假回家,穿过山路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我还记得那天播放的是中央十二台的普法栏目剧。我进了门,她在睡觉,我喊了她一声,她醒了,我说我回来打针的,她信了,问我哪里不舒服,我编了一个理由,然后她让我去村外的那个卫生所打针然后钱让爸回来的的时候结,那天她很温柔,那天的她温柔到让我记到今天。她给了我零花钱,还让我从家里拿了点吃的。她笑的特别多,我不知道那天她为什么那么开心,但我至今记得当我小心翼翼打开纱窗门进去喊了她的时候,她对我的温柔。

得水痘的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初二下学期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因为我记得在临近开学的几天我得了水痘。我还记得那段时间我以为脸上长了痘痘,天天很不开心的朝她抱怨我又长痘了,她笑呵呵的说女孩子这个年纪长痘是很正常的,后来痘痘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还在脸上连成了一条直线,只是也单纯的以为是青春痘没有在意。后来有一天晚上,是爸出去干活之后,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没有察觉的在呻吟着痛苦,她突然叫我,叫我去她床上,然后她一点点的帮我摸着身上不舒服的地方。得水痘之后一直在街上治疗,后来干脆直接在街上租了个房子,因为方便她去做透析。

住在街上后我初三了,似乎是觉得自己成熟了,我开始和她讨论一些东西,比如说班上哪个女生被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为什么,比如说我将来想去哪所大学读书(当然最后我并没有去到那个我与她讨论的大学而是在她去世的那一年去了一所医学专科学校),她对我也越来越好了,透析之后总是会从医院的那头给我带吃的回来,哦这在乡下的时候在我初二的下学期便已经开始了的,只是愈发的好了。

我那时候买了个手机,还记得价格是299的,然后我老是仗着她看不见躲在房间里玩手机不与她聊天,她叫我的时候我也颇有不耐烦,她后来也不怎么叫我,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埋头坐在沙发上或是在阳台上晒太阳又或是让我把她牵到舅舅的店里去与她人聊天,这一切在当时被我司空见惯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我恨不得把自己杀了的悔恨。

后来初三下学期开学了,我补寒假作业,她笑我,笑我寒假偷懒不去做现在才来补,我同她说笑着,躲在阳台,将烤火器电源插上,手机蹭上无线然后上网搜答案,后来补了几天终于补完了,我一脸得意洋洋。

不太记得正式开学时什么时候了,只记得3月4号的那天中午就放假,我约了同学出去逛,我很兴奋的回家跟她讲让她给我几块钱能出去逛逛,她同意了,然后那个下午我一直在外面玩,她一个人在家里。

后来5号,我还记得那天是元宵节来着,下午的时候家里很热闹,表哥表嫂姨父姨母外公外婆都来了,那时候家里的冰箱要修了,她还把一些食材都拿了出来。我现在还记得那天她吃了很多的粉条她说好吃,那天侄儿也在,他也喜欢吃粉,还只吃我碗里的,他爸妈碗里的都不吃,我可开心了,觉得他这是喜欢我的表现,我在心里记下觉得要去学校炫耀一遍。

后来吧,天色黑了,饭也吃完了,外婆在收拾桌子了,姨母抱着侄儿出去玩了,舅母过来了,她还提着元宵,她坐在沙发上烤火,同母上大人聊着天。我觉得无聊极了,表嫂提议我去她家玩,去上网,因为她家有电脑还有WIFI,我很开心,然后我们走了出去。

母上大人还递了钥匙给我,因为姨母是要在我家睡得,她怕姨母回来的太晚她和爸都睡了,我答应了,然后我们走出去一截就遇到姨母了,我和嫂子抱着侄子,把钥匙给了姨母。

我还记得那天我的喜悦,我们打车去嫂子家,然后在广场下车的时候,有一个电话打过来,嫂子接了,然后嫂子说爸去医院了。我记得当时我很不大逆不道的在想他怎么这个时候生病啊,我都不能去上网了。

我们又打车去医院,救护车没有过来,我们在住院楼外面等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很慌,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我眼泪就开始流了,后来啊救护车过来了,躺在急救床上被推下来的是她。我眼泪一下子就花了眼,姨父跟我讲啊,他说你妈这次要不行了。

我不信,我在心里骂他真不会讲话,这明明就是跟以前一样的进个医院然后就会没事的。可是结局偏偏不是这样的,她不断的呕吐,我却连纸都借不到,后来我想上去接着,把呕吐物从她的脖子间弄开,可是医生把我推开了。

医生给她打了针,让我们注意着旁边的仪器,她们要给她插导尿管,我不让,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插导尿管这么让人难受不舒服的东西呢,我坚持要用尿不湿,可是没有,我快速的把姨母的电话背了出来让外婆给姨母打电话,可是外婆没听清让我再报一遍,我却不记得了,我再也想不起来了,同病房的人许是看我哭得不成人样借了我们一包。

可是尿不湿撕开还没有垫上去,爸就说出院吧,我知道是医生跟他说了什么,但是我不愿意接受那个结果,我在走廊上哭,我心里还在想我哭的这么惨明天她醒过来了听到别人说肯定会觉得我很爱她的,我说去别的医院吧,去更好的,可是没用了。

我们被送回家了,在救护车上我抓着她的手跟她讲说妈妈,你不能睡,我告诉你其实我自己买了一个手机,你醒来了我就交给你你醒来了我就好好学习……

她躺在床上,没有声音,只有呼吸的哼哧哼哧声,因为呕吐物吐不出来我们又不能移动她所以堵住了呼吸道,只有哼哧哼哧的声音。

我跟她讲话,我抓着她的手,我还记得那个晚上她的手多么的柔软她的指甲多么的光滑,她的呼吸慢慢的平静了,我以为她要挺过去了,在外婆她们的劝说下,我睡在了她的旁边。

后来啊,凌晨的时候我被叫醒,她们都说让我最后看看妈妈,我爬起来坐在她的旁边抓着手就是不放,我提起地上烤火的把她的手放在上面想要给她暖暖,可是没有用啊。

姨母说你放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女儿的,爸爸也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外婆也这么说,她们都在告诉她你可以放心了,可是我想说你别放心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但一直到最后都没有。

6号的5点过八分,她的呼吸一点点消失了,我哭得不行,他们让我在外面给她烧着纸钱,他们只给了我一沓,我很快烧完了,让他们再给我一点,我想多烧点给她,我跪在外面在告知她已经去世了的爆竹声中嚎啕大哭。

那三天她躺在地上,脸被帕子盖住,我不时的去掀开帕子亲亲她看看她,那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她下葬那一天,我是被人扯着离开的,我真的好想再看看她,再亲亲她。

后来我进了那所医学专科学校,开始学了医学知识,后来有一天我看到一条充血如果有高血压等病时可能会造成脑血管破裂,后来我不断的听到一些病的知识,我才知道那些年她有多不容易而我也只剩下后悔了,无数次都希望自己能像重生小说中般重生回到小时候然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能让她骄傲的人然后防治着她的病让她能活得长长久久……

外婆说你妈要是知道你现在的成绩现在的努力她也会很高兴的。所以母上大人我会继续努力的,会让你更加高兴的。

写了一个小时,只想写写我的母上大人,有些东西,不记下来大概会慢慢忘记,而有关于她我一点也不想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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