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一下午雨,晚上我喷嚏不断,而阿哲直接就病倒了,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进食。
“多少让他吃点吧。”德叔特意烧了碗粥让我给阿哲送去。 我端着粥进屋,阿哲见着我就直接把头闷进了被子里。
“这哪是生病?明明是在堵气嘛。”我把粥往床头柜上一放,转身想走,阿哲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那只手烫得很。我立即回过身去,拉开被子轻轻摸了摸阿哲的额头,“发烧了?” 我俯身用自己额头顶着他的额头一对比,真的发烧了,起码38.5以上的高温。
“叫你回来不换衣服,以为自己身子多强壮似的。”我边埋怨着边打来一盆水,拧干毛巾一把按在阿哲额头上。 我反复将毛巾放入凉水里浸泡,拧干,浸泡,拧干,又浸泡… 突然,一双手轻轻环过我的腰,滚烫滚烫的脸靠近我的脖颈。
“我就知道你 是关心我的。”阿哲的声音略带沙哑。
“你起来干吗?还不快躺回去?”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硬是把他按回床上,把毛巾往他额头上一放,转身想端盆去换水,却被阿哲一把拉住。
“陪我一会儿,好吗?”阿哲坐了起来,身子轻轻往里挪了挪,掀起被子一角。 我迟疑了会,脱鞋坐到床上。阿哲伸出手臂搂过我的肩,我顺势靠上他的肩膀。
“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在心里默默放了一下午。
“傻瓜,是我没搞清楚状况。”阿哲宠溺地抚着我的脸,满眼心疼,“可以告诉我吗?关于那场大火。”
“嗯,那是我十岁那年的生日,也就是十五年前的今天……”那段我不愿面对的记忆,终究是要讲给他听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晴好的夜晚,我对着硕大的生日蛋糕,快乐洋溢在脸上,黑暗中蜡烛的光芒随着大家的生日歌雀跃跳动。在那个充满了所有温暖记忆的院子里,我被爸爸妈妈和邻居们团团围着,所有的祝福与溺爱都只属于我一个人,是的,那天,是我十岁生日。
“小暖,快许愿吧。你可以许三个愿望哦。”妈妈笑着说。
“只能许三个吗?”我可有好多好多愿望要许呢,三个怎么够呢?
“当然,不能太贪心哦。”妈妈摸了摸我的头。
“嗯,好吧。”我快速在脑子里过虑着最最重要的三个愿望,“那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好好读书,将来能到大城市去。第二个愿望是,我要自己学会做巧克力,开一家自己的巧克力店,然后有吃不完的巧克力。第三个……”
“哎,第三个愿望可不能说出来哦。”妈妈急忙打断我。
我笑着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许愿: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许完愿望,我鼓足气一口吹灭了十根蜡烛,开心地边拍手边跳了起来。
“小暖,这是爸爸妈妈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将来能做个有学问的人。”爸爸把一个漂亮的红盒子送到我面前,我开心地打开盒子。
“哇,是钢笔耶!红色的钢笔!”我喜欢地地钢笔拿到灯光下看了又看,“我一定要拿它好好练字,把字写得跟爸爸一样好。”
“哈哈,不行,要比爸爸还要好哦。”妈妈温柔地抚着我的小脑袋,“来,小暖,咱们切蛋糕吧。”
我蹦跳着把切好的蛋糕一块块分给爸爸妈妈和邻居们吃。一整个晚上,我都是主角,在院子里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还给邻居的伯伯婶婶爷爷奶奶们讲故事,开心的时候又蹦又跳,笑得像一朵盛放的花朵,害羞时一头埋进爸爸妈妈的怀里“咯咯”地笑。
一直到深夜,大家都倦了,聚会散场。 我意犹未尽地帮忙妈妈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突然发现蛋糕盒中还有好多没点的小蜡烛,灵机一动便把小蜡烛都偷偷藏进口袋。
“再点一次蜡烛,不就可以再许一次愿望了?”我洋洋自得地快速洗漱完毕,回到自己房间。关上灯,静静等爸爸妈妈都睡觉后,又一次钻出被窝,把偷偷藏起的蜡烛通通点起来,烛光在房间里轻轻跳跃,像舞动的精灵,拥有无限的魔力。
“蜡烛精灵,请允许我再许几个愿望吧,我有好多好多愿望想许呢。”我将蜡烛一根根立于床头,双膝跪地,双手支在床沿紧紧相握,心中默默许了许多许多愿望,一直到夜深了,疲倦了,眼皮越来越沉,哈欠连连睡意来袭。终于意识到该睡觉了,我沉着眼皮走出房间去上睡前的最后一次厕所。
八月的晚风有些凉,吹进房门掀动帘子。我游离地从厕所回来,穿过走廊,推进房门,突然一阵火光冲来,热浪袭人,把我逼得直往院子里退。
怎么了?家里为什么会着火呢?我吓得直哭,急得在院子里不停地叫:“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可是邻居们都被我吵醒了,大家都慌乱地往外面逃,而爸爸妈妈也没有从家里出来。
只听“呯”得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束巨大的火光从屋内直冲升天,把小镇的天空都染红了,那一瞬间,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起,飞快地往四合院外跑去。是德叔,是那个每到夜晚就常在四合院外徘徊发呆的德叔。我真实地感受到灼热的火焰在我身边燃烧着,似乎近在咫尺,再有一寸就能将我瞬间吞噬。德叔边抱着我跑边不停地说着:“小暖,别怕。小暖,别怕。”怎能不怕,被火海包围着的可是我家,还有我最爱的爸爸妈妈,我怎能不怕?
终于,我们站在空旷的大街上,我眼睁睁看着大火将我爱的家变成一片废墟,我瘫坐在地方嘶心裂肺地喊着:“救救我爸爸妈妈!求求你救救我爸爸妈妈!”消防车呼啸而过,四合院外围满了人,消防员们里里外外忙碌奔波。德叔如雕塑般立在那里,望着火光被一点点扑灭,绝望的眼里噙满泪水。
当我再次看到爸爸妈妈时,他们已是两具烧焦的尸体,调查火灾原因,室内明火使用不慎,导致房内起火,引起煤气罐爆炸。
“我家藏书多,只要稍有点明火,就容易一发不可收拾,可当时我竟在床头点蜡烛。”我不禁自嘲地苦笑一声,泪水早就已不知不觉滑满脸颊。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生日我许了三个愿望,如今前两个都实现了,却唯独最后一个已经永远都无法实现。”
阿哲紧紧将我拥进怀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本来还想在你生日当天给你惊喜,结果…”
“别说了,都过去了,是我这么多年一直走不出自责的阴影,对不起,把情绪转嫁到你的身上。”把往事全部说出来,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是啊,都过去了,自责又能怎样呢?我轻叹着气,突然想起今天下午阿哲的礼物,立马抹了把眼泪,条件反射般弹坐起来“对了,我的项链呢?”
“项链?哦,在这,可是,它好像断了。”阿哲拿出项链尴尬地笑着。 我接过项链,的确是被我给扯断了。扣子的连接处硬是被拉断了一节,但似乎并不是不可挽救。
“我有办法!”我灵机一动,从床头柜里拿了把小钳子,轻松几下就把项链给修回去了,虽有瑕疵,但并不影响美观。
“喏,帮我戴上。”我把项链一递。 阿哲立刻收起对我的无限崇拜之情,乐呵地帮我把项链给戴上脖子。精致的蓝莲花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是闪闪发光,奢华却不招摇,幽幽地散发着独特的静谧之美。
“真美。”我不由地轻抚着吊坠。
“这可是我专门为你订制的,世上仅此一条,喜欢吗?”阿哲温柔中带着一丝得意。
“嗯,喜欢,谢谢你。”或许我真该放下了,德叔说的对,折磨自己就是折磨我身边的人,从前我一个人无所谓,但我现在有阿哲,我需要带给他的是幸福,而绝不是绝望。
阿哲深情地望着我,眼含笑意:“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让它替我来为你化解所有痛苦与忧伤,当你脆弱的时候,让它替我为你加油,给你幸福微笑的力量。”阿哲的话一字一句温暖着我的心。“一定要记得,只有你幸福,我才会幸福。”
我轻靠他的肩膀,如释重负般突然感觉明天将充满希望,以后,应该什么样的困难都难不倒我了吧,我会义无反顾,为着我们的幸福努力。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屋睡觉啦。”阿哲突然看了看表。
“你烧还没退呢,不用我再陪你会儿吗?”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依旧滚烫。
“我倒不介意你留在这里,只是,我对我的自制力没信心。”阿哲一脸邪恶地逼近我,丝毫都不像个病人,倒像匹饿狼。
我立刻弹下床去,慌忙穿上鞋子,朝他翻了翻白眼, “色狼!满脑子歪主意!”
“冤枉,我想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这样一个美人儿的诱惑吧。”阿哲坏笑着慵懒地滑进被窝,极力掩饰一身的疲惫,“好啦,我没事,发烧睡一觉就好啦,你快去睡吧,要是再呆在这里我可不能保证自己再动什么歪脑筋。”
我拧干盆里的毛巾一把按在阿哲额头上,“自个儿敷着,明天一早要是烧没退,你自己看着办!”说罢关灯闪人,脸一阵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