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我的朋友 — Ray
“先生怎么称呼?”
司机问我,
“我一无业游民,要什么称呼?”
“好的,无业先生。”
标准的商业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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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Ray,重度纠结症患者的女编辑。
自去年十月开始至今,就已萌生有跳槽的想法,曾要我帮她分析过其中取舍,我说,趁活着,去看看世界,指不定哪天突然就没了。她深表赞同,但想法仍然是个种子,据我分析,她在反复纠结两点:
1、没找好下家,害怕过渡期太长。
2、刚刚熬到主编,去别家又要重新开始。
前几日,她见我在朋友圈Po旅行的照片,便问我,是不是又出去耍了?我说,是的。我又离职了,继续当我的96年失业青年,随后,Ray发来消息说:我又想出走了。这次我没有选择回答,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们把这个走不走留不留的问题再讨论个千八百次,我把我的建议再讲个千八百次,Ray再表示个千八百次赞同,结果还是不变。年龄越大,属于自己的时间就越少,Ray的时间也会被功名利禄、柴米油盐的生活所支配。
人活着是需要灵魂的。如果在年轻时没有按照你所想的去活,那么总有一日,你会按照你所活的去想。
Ray能让我有时间付诸笔墨来阐述近期我思考的这些事,是因为她看起来像个朋友。所以我对Ray的每一条提问都会回应,工作方面的也好,思想方面的也罢,我都会在思考之后给予她必要的回答。
我的世界观不被周围大部分人所接受,这可能是导致我在成年之后朋友极少的原因之一。在前不久读完《1984》后,我和一同学探讨“社会等级制度问题”,我认为世界上是的确存在等级制度的,这点就像是种族歧视一样,是不争的事实,他却截然相反,他认为在国家法制观念里,咱们众生平等,为此还对我破口大骂:“难道犹太人就该死吗?你这个纳粹分子!”他为什么会突然拿犹太人举例子我不知道,但历史的事实是,希特勒争霸世界的主张,得到了德国垄断资产阶级的拥护和支持。然而,实施建立一个德意志民族的日耳曼帝国需要巨额资金。在国力衰落的情况下,希特勒才把手伸向富有的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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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准备滚蛋之前,Ray来问我有没有找好下家,我答没有,也不担心没有下家,我工作的这几个月存了一些钱,可以供我大半年的生活费,这些时间可以用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这人不喜欢懒床,所以在每天六点半起床做keep;七点半吃过早饭后就开始看书;下午三四点出去打会球;晚上回来听点音乐、写点东西;每一天的作息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有人也曾说过我,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不必工作,整日清闲。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我之前有一位同事问我每天几点起来,我说六点半,她表示很诧异,我说工作不是我生活的全部,它不过是我获得金钱的一个必要手段,在工作未开始或结束工作后,我依旧有时间去享受工作之余的时间。
挣钱这件枯燥的事,我无法将它想象的浪漫。
Ray在对工作时间的理解上与我相同,她也喜欢读书、看电影,也不认同工作是生活的全部,所以,即便我很久都未曾与之谋面,我还是要在这里将她称之 —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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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还问过我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具体是啥我也不太记得了,大体意思就是问我,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去旅行,我说可以认清我自己。
我的家庭条件一般,退一万步而言,我可以不必担心去没有房子、不必去担心没有车子、也不必担心父母养老问题,能管住自己、老婆孩子三张嘴就ok。姐姐去年去了美国念书,父母就把我看得额外重要,所以我至今都是活在父母的光辉下。别人同我倒苦水时,都会先哔哩吧啦向我讲讲生活的不如意,再一愣,望着我:“算了,你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种感受。”,我从不会对此做出什么反驳,这样的反驳是毫无意义的,甚至都懒得争辩一下。久而久之,他们就觉得我是公子哥,再加上我从未对此定义提出异议,这样的标签在我身上也就更深蒂固。时间一长,我也认为自己是个富家公子哥,整天和他们在那吹牛皮。面具戴久了,摘下来后都有些忘记自己的样子了。
在西塘住宿的那件事,其实还有后半段。
那天我以一个很便宜的价格在景区中心的客栈住下,环境还不坏。在付完房款转身走向房间时,我听见老板娘用浙江方言在训斥给我便宜价格的老板,大意是:“怎么给那小伙子那么便宜的价格?有钱不赚你傻啊?”老板不说话,只是继续坐在门口抽烟,我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进了房间。所以,我在那天的日记里写下了这段经历:
“住店?还是吃饭?”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坐在门口抽烟。
“住店。”
“一个人?”他看着我。
“嗯...”
“只有情侣房。”
“不介意。”
“原价380,看你是一个人,收你120。”
我拿身份证给他办手续,他递来一支烟。
“告诉父母你找着地儿住下了,别让他们担心。”
世界虽被利己主义者们的冷漠淹没得万籁俱寂。
但,总有一些微弱的火光在温暖着你。
是的,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你可以说老板傻,我赞同。该宰价的游客不宰价,有钱不赚,就是傻。但从陌生人的角度出发,你会觉得老板是个热心肠,我们彼此不相识,他给了我一个陌生人可以不给的温暖。
在我走进他们旅店时,站在他们两夫妻面前的,他们可以幻想,我是商业巨贾的继承人,腰缠万贯;或是政界巨头的领袖儿子,富可敌国。那么,现在抛开这该死的幻想呢?我是谁?不过就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小伙子,背着一个包,钱包揣着几百块钱来住店,商业巨贾、政界巨头的身份都与他毫无关联。后来我想清楚了,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不同的人眼中又有着不同的我,任凭他们去猜想,去贴标签,我都无所谓。说来说去,我到底是谁?又是怎样一个人?说来说去,也只有自己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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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业先生,您的目的地到了。记得给我五星好评哦。”
估计他也觉得这称呼好笑,
这次的微笑自然了许多。
“谢谢。”我说,
“好的,无业先生,请带齐您的行李物品。北京欢迎您。”
关上车门,我和他相背而行。
Ray,我在北京。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