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园
白落梅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三生石上的旧梦前缘,久别重逢,都是前世的慈悲种下的善果。在父亲离开30年后的今天,我也终于明白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微微展开的含义。我也相信人世间许多的悲喜都是因果的轮回,一生一死,一起一灭,永隔一方,各自安好。多么渺小的生命,在流光的苍海中萎落成泥,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只是我很想知道,这尘世的暖意,是否可以穿透黄土的凉薄,传递与你不死的灵魂。
在我记忆的胶片里,可以随时随地被清晰翻阅出来的除了你的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以及奔波忙碌的背影,似乎寥寥无几了,就像我还来不及好好看清楚你,因为那时的我还不懂得爱,还不懂得要自己记住生命里得到与失去的每一刻。因为不谙世事,我只能在少许的日子里分享你的父爱。我们之间甚至女儿与父亲该有的言语都是微乎其微的,所有的片段都是那么短暂与稀薄。流年打马而过,那段有你的时光,已经山长水远,不复再来,但在我们相融的血脉里,与你生活中的片片段段,却像大陆未形成的板块,漂浮着漂浮着,终于渐渐凝聚堆积形成陆地。那片片板块大大小小,挪移在深蓝色的海洋上,而海洋仿佛是生命的底色,哗啦哗啦低沉地拍打流动,深不见底却又总是清晰可见。或许每一个记忆的片段,都没有缘由,只是扣住一段属于我们的因果。经常有人会问,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在昨天,那是因为我们都会不知不觉地爱上一个叫着‘’怀念‘’的词。
有时在想,缘分究竟是什么,让禅者这般信任和依恋。许多人背着缘分,不辞辛劳地做着最大的努力,兜兜转转了一生,却发觉还是抵不过宿命的安排。你与我们的缘分就像开往宿命彼岸的烟火,绽放出最美丽的光亮后随即消逝。我曾经很喜欢芍药花的另一个名字,叫将离。这个名字,有一种令人神伤的美丽,像一支哀怨的古曲,唱到最后,渐行渐远地让人好生不舍。人生最怕的就是分离,最痛心、最不舍的莫过于将离。两年的病痛,你一直在黑夜中独自落泪,却从未跟我们有任何言语的交代,因为你一直在逃避这个将离宿命的到来,你害怕等不到姹紫嫣红的家园,你不想背弃对母亲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在你生命的最后刹那,连落泪都是无力的,我知道这就是将离的无奈,我甚至难以想象,大朵的芍药花,开到鲜艳,开到极致,又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悲情的名字呢?这就是你与我们今生缘分的终结,尽管你与母亲的那条红丝线已轻轻断落深谷,你还是缄口不言,只是眼角落下的泪滴诉说着你那么多割舍不下的牵挂,那么多来不及诉说的情话,因为你不得不妥协于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折子戏,那一天落花依旧,我们却天涯相隔。从此以后,我懂得了任何的深情,都会惊动光阴,记忆或许会酝酿出灾难,我们都抗拒不了命运的安排,所能做的,就是悲喜自偿,平静地等待岁月早已安排好的结局。现实太沉重,沉重到一枚秋天的落叶,都足以将行人砸伤。季节仓促地更替,让我们再也不敢一意孤行。
我们曾相逢在最深的红尘里,做了一世的亲人,一场人间的别离,寄寓一段美好的缘分,缘来花开,缘去花落,这样的别离,连疼痛都是柔软的。在花开之前,我已明白,人生不过是一场萍聚。我宁愿相信,今生你为我们而来,留下些许璀璨的烟火光芒,又匆匆赶赴另一场花事。而我,在花落之前,早已把一壶茶喝到无味,经卷里写的三世的轮回,我却依旧无法参透宿命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