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白富贵,考了三年终于上了高中。
当我在台上这么介绍自己的时候,下面仍不止地窃窃私语。时不时的有人抬头扫我一眼,又低下头去乱翻着新课本;就是老师,也是一副不耐烦的嘴脸。
没关系,切,没 关 系。
低声说话的,不就是说我笨呢么;扫我一眼的,不就是看我的衣服土么;那个像冬瓜一样的老师,我就呵呵,谁欠你的钱了?
我继续“自说自话”,有时下面声音实在太大,我就“吼”着说;等他们安静了,我就变成了一只蚊子“嗡嗡嗡”个不停;老师不断地提醒我注意时间,我就打着哈哈,说“马上马上”……
一次自我介绍下来,就让我白富贵出了名。现在,就是外班的也认识了这个人见人厌的白富贵。
(二)
树大招风,树大招风,可真不假呦!
我躺在床上,一边揉着快要断了的腰,一边吐着脏话——事实上从那波人开始胖揍我时,我就没停过嘴。
什么,你问我为啥不反抗?
因为我不占理啊。
上厕所时,一个恶心的黑胖子尿到了便池外面,这就够恶心了;哪成想他还尿到了手上,这时我就要吐了;我还没来得及吐出胃糜,他居然邪魅地朝我一笑,把沾了尿的那只猪蹄在我身上抹了又抹。
所以说,我不认为把尿撒到他裤子上是多过分的事情,也不觉得吐他一脸口水有多罪大恶极。
(三)
我叫白富贵,今天我真诚地向黑胖……呃不,是李伟强同学道歉。
是的,我认怂了。
我可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大英雄,我只想活着过完高中。
要是只有那个黑胖子找事儿,我还能死皮赖脸地纠缠下去,可那天我一出校门,几个人就把我拉到了一个角落……
我一次比一次更确定,落在我背上的是棍子而不是温柔的拳头。
一顿猛打过后,他们准确说出了我家的地址。好家伙,我快要散架了。我跪在水泥地上,不断地向外啐着带血丝的唾沫,含糊不清地重复着我错了。
那是我求生欲最强的一个傍晚。要是能活下去的话,当个怂包也是蛮好的。
(四)
我叫白富贵,我爱张小丽。
我向你保证这是一个天底下最清纯的女孩儿,只是她不知道。
我要让她知道。
于是我开始死皮赖脸地写臊人的情书,开始死皮赖脸地制造蹩脚的偶遇,开始死皮赖脸地没话寻话。
我衣服也洗的干干净净了,我头发也理的顺顺溜溜了,每次出宿舍,我还要喷上大剂量的花露水来遮掩脚臭。
我觉得她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
所以那天老师叫我去谈话,顺便看到了哭哭啼啼的她,我还十分的疑惑,寻思着她居然可以感动成这样。
(五)
接受失恋的事实可能需要时间。
我不再纠缠着她,可并不代表我已经放弃了。老师说上了大学就可以追她了,所以我得跟她上一个大学。
可别误会,我学习比她好,所以我得算计哪几道题不做会无限逼近她的分数。
嗯,越来越熟练了,越来越近了。
(六)
知道张小丽被外面的那伙人缠住是在一个下午。
我就知道,只有张小丽自己不知道张小丽有多漂亮。那伙人眼光不错,要是他们使劲想要占有的是一件工艺品,我们也许能做朋友。
可张小丽不是工艺品,她是我的白莲花。
(七)
我终于行动了。
这回我不再是孤身一人,还有三班的二狗,和我们班的大娃、条子。
我们四条汉子齐刷刷地站在巷子口——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威风凛凛地等着那伙人出现,等着把他们打成一级脑震荡。
我保证,就是把前十几年的记忆都翻遍也找不到比这会儿更滑稽的场景了。
大娃一看到对面十几个人,还都拿着铁棍子逛逛当当的,就立刻扔下我给的十块钱跑了,条子跟二狗更操蛋,他们没有退钱就跑了。
我看着他们决绝的、奔跑着的背影,心想这是钱没给够啊还是对面儿太猛了呢?
嗬,跑的真他妈的齐啊!
(八)
对面的人都在瑟瑟发抖,棍子也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恐惧是能传染的,这让我握着刀子的手也抖个不停。
不过其他人中的谁都没我面前的这个人抖得厉害,这个捂着喷血的胸口、染着一头黄毛的可怜人,身体上还插着一把刀子嘞!
直到黄毛摇摇晃晃地倒下,对面一个人才悲戚又惊恐地吼出来。
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四点钟的阳光斜斜地插在这个偏僻的废弃小巷,一把水果刀也斜斜地插在一具年轻的躯体里。
(九)
我叫白富贵,这辈子都要在监狱的人,我是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