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当然,电影观众群(或者说俗称的“影迷”)作为一个整体,其实就是一个无逻辑无理性的傻蛋,创新也好,守成也好,都面临同样不被接受的风险。这就好比那个经典的“推销商到非洲部落卖鞋”的笑话一样,第一个推销商认为原始人不穿鞋没市场而退却了,第二个推销商却认为人家不穿鞋正好开拓市场,结果他成功了。但我想说的是,这个笑话在本文的语境里还不完全,它还有另一层意思:即使是第二个推销商成功的经历,其实也是不可复制的,不可就此断定所有的不穿鞋的原始部落都会接受鞋子;这个家伙跑到另一个部落的话,很可能铩羽而归。
李安对于《绿巨人》的演绎,对于简单翻阅漫画而号称“迷”的观众来说,就是相当于那到到原始部落推销鞋子的家伙,只不过那次的测试结果是不接受而已。从创新的本质以及概率论各方面来讲,这都是很正常的。对于制片方来说,也是很正常的。片方与导演的合同,是平等的双向条款:片方邀请导演以自己的方式演绎影片,导演尽自己的能力演绎脑海中的构思;他们面临的风险是一样的,而且这个风险无时不在,因为观众的口味作为一个整体是无法预计的,不能由个体意愿简单叠加而成。李安版《绿巨人》没有取得设想中的市场成功以及观众反映,根本无法作为“浪费雇主投资”的一种职业过失来批判——尤其是在对影片本身说不出什么符合逻辑的批评的情况下。
十四
以历史的眼光来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本身就是一个最典型的谬论,只适合作为集权主义愚民政策的装饰。在历史的进行时中,“群众”作为一个整体,其眼睛恰恰是浑浊而无法判断是非的,个体的“雪亮”也无法左右群体的浑浊,即使发生了领袖作用,那已经是个体先行雪亮了,群体还是盲从。群体雪亮唯一适用的,是历史的过去时,也就是通称的“马后炮”。对电影来说,一部作品的价值,也许在刚推出时得不到承认、甚至遭到围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价值可能如“浪沙淘金”一样逐渐显现出来了。而当时被大众接受的东西,最后有可能被证明是历史的笑料。
当然,任何个体都是无法绝对声称自己就代表了“雪亮”的,所以,我们根本不应该自以为“雪亮”地以暂时的群体接受程度来论成败。特别是作为影评而言,其核心是应该从作品创作者的思维出发,以评论者的逻辑判断去证明作者是否有效地实现了创作意图、以及实现的程度如何。也就是说,理解创作者的思维是基础条件,否则开始就按自己的思维横加判断,那就不成其为有意义的评论了。
十五
按照这个逻辑,我们的确是应该从“商业动作片”的角度来评判《神奇绿巨人》,可作为一名还算热血的“商业动作片”迷,俺发现这个影片不仅远不如媒体和市场吹嘘的那么神奇,反而在表现手法上不是显得平庸就是流露潦草。
我认为真正的漫画迷是有种“情结”的,也就是真心喜爱那个漫画形象,愿意从感情上得到亲近,更愿意这个形象得到某种具有价值的表现。俺认为俺心爱的绿宝贝不该被《神奇绿巨人》如此糟蹋,而他在李安版的《绿巨人》中则让我动容,那种“纵然横越天地,也无法排遣与生俱来的伤痛”的感觉,让俺真实地感受到电影改编力量之伟大,之神妙。也许,李安版绿巨人那种不被理解的孤寂,也是与俺有同样感觉的朋友们必须背负的宿命;不过,我更愿意认为那是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