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还要拦她,令熊摆了摆手,忽然陌生到他们不认识起来。
“原是要等到皇帝十六岁。不过今日既请了太医来,想来皇帝已知男女事,那我便不妨直说。”她除了簪环,一把乌丝自耳后垂下,眉宇间便只余清冷。
“我说我与你父皇并无干系,那不是气话,我活了一世九十年,本不识他。”
“娘娘莫不是病了?”嬷嬷争得过来探她的头,却是无事。她轻轻拨开嬷嬷的手,“老人家听我说完。”
她便自上一世说起,直说到今时今日的境地,“我与他两世为人,相约不负,今日说这些,原不为皇帝体谅,不过告诉皇帝,我们并非苟且之辈,图的也不是一夕欢愉,什么前朝事,纵使皇帝应了,难道我们就下作至此。”一番话只听得皇帝如五雷轰顶,抱住她大哭起来。
“母后不要吓儿臣,母后说的都不是真的……母后一定是气儿臣不孝,母后是孩儿的娘亲啊,怎么能不要孩儿了?”
令熊抚摸着他,轻声道:“皇帝是个好孩子。上一世,我也有个孩子,虽然也不是我亲生,但是我一手养大,与我十分亲厚。有时看着皇帝,我就会想到他。”
“不!母后你怎么了?母后你醒醒啊!”皇帝手足无措,拉着嬷嬷大叫:“嬷嬷快去请太医,母后病了,母后病了,母后真的病了!”
纵然宫中多年,嬷嬷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脚不沾地地奔了去了,太后却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皇帝不信?也难怪,不亲身经此一遭,我大概也是不会信的。然而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问皇帝,你可知你问我儿时事,为何我总是搪塞,推你去问嬷嬷?皇帝又可曾想过,昔时皇后贤良淑德,只听闻她颇擅书画女红,是哪里学来的术数律法?”
皇帝此时听得进什么?耳中回荡的不过是“我不是你母后”云云,拉了匆匆赶来的陈太医,“太后若是醒转不了,朕拿你们是问!”
将军府的家奴拎了食盒到西角门老地方,要将东西送到太后宫中,守门的侍卫早与他相熟,便偷偷告诉他,如今宫禁森严,没皇上的旨意,是人是物都进不了皇宫内院。况且,如今太后怕也进不了这些,下午刚有人传了小道消息,说是太后糊涂了,连皇上都不认识了。
宫娥捧了煎好的药跪在令熊面前。
“我没病。”她转过脸去。
“娘娘听话,吃了这药就好了啊?”嬷嬷过来劝她,向来娘娘是听得她劝的。
她扶起嬷嬷,“老人家,我知道你心疼我,但这药我真不能吃。”
宫人太监跪了一排,不多时,开药的太医也跪在了殿下,“求娘娘吃药!”众人此起彼伏地叩起头来。
她接了碗,回手倾在了香炉里,飘起一缕奇异的气息。递药的小宫人早吓得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太后饶命!太医饶命!”
嬷嬷跪着膝行过来,“娘娘仁慈宽厚,就是为了宫中上下这么多条人命,也要听太医的话,好好治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