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悄无声息

一个多么醉人的夜晚啊!风与夕阳静静的,蝉和晚霞燥燥的,夕阳坠下山丘,星星急忙跳出来挽留,可惜了,在燕子飞回屋檐下的巢窝时,他也走了,悄悄地,走了,趁着夕阳没消失,急忙奔去,只留下亲人的遗憾的泪在夏夜中淌下,又被蒸发成水蒸气,散落在下一个朝阳的山谷里,他走了,仅有那让人最不愿听到的哀乐在夜里的山谷回响,在蛙声里追溯着渺小的灵魂,哀叹着匆忙短暂的生命。别了,夕阳,别了,无法挽留住的灵魂.....

家乡的这片土地上很多人都在渐渐老去,很多人渐渐告别,在某个季节,脱离人间疾苦。

那时候还是暑假,在城里念书上学的二冬回到他的村子里,每天爱骑着那辆二手得来刹车不太灵的自行车沿着山路来回转悠,村子里也没有多少人,大片的农田和山林是他窗前的一幅画,每天都有不一样的色彩。

那段时间也是忙着收玉米,二冬喜欢这样的生活,哪怕帮着奶奶收玉米会感到疲惫,他也愿意,因为当他背着背篓踏上清晨满是露水的小路,路过苦瓜丝瓜架,他会感到自己好像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村子,好像自己还是那时候没有去过远方的小孩。只是山坡里,那些不可忽视的坟土,让他不得不接受,他离开了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天地很久很久。

傍晚,坐在小凳上望着山的轮廓,薄云红霞,天空的色彩很有层次。二冬发着呆,白猫在瓦房上似乎也在发呆,听到哀乐传来,二冬知道山的那一头有人在今夜去世,可那也与他无关。与他有关的,是二冬现在陪伴的奶奶,还有去世一年的爷爷。

夏蝉在夜色来临的时候渐渐低沉了鸣叫,黄狗跟在从场镇学校过来散步的人的身后。二冬也想起,曾经有一个夏天的早晨,他遇到一只黑色的大狗跑到他家门前,他不认识这只狗,因为那时想到有很多狗是会狂犬病发作的,那天二冬看到的那只黑狗就是那样,看起来凶狠,径直朝他走来,小时候被狗咬过的二冬,被吓到了,他拿起扫把想要威慑黑狗,黑狗却反而冲他更近,那时候他觉得黑狗更像一只狼。扫把很快朝黑狗挥了过去,黑狗也朝二冬扑来,正巧邻家的古大爷扛着锄头经过,上前赶跑了黑狗。那时的二冬很庆幸,但也很沮丧,自己还是那么胆小,狗都能怕,不过是给人看家的畜生罢了。古大爷穿着黄色汗衫,上面印着雪花啤酒的字样,大爷扛着锄头去地里,看着拿着扫把的二冬说“怕啥子,看到狗要咬你了你就打噻,给它狗日打痛咯”,二冬还没缓过神,黑狗也不知去向。快到中午的时候,二冬跑去院子外的瓜架上摘黄瓜,扭头看到路口古大爷才回来,古大爷的锄头没有扛着,他看到古大爷正用锄头翻动着一团黑色的东西。二冬好奇,远远的看,脚步却也慢慢移了过去。

走进了,古大爷一遍翻弄着黑色的那团物体一边说着“勒是哪个屋里喂的死狗,好像是死咯哦”二冬惊了,走进些,看清了那团黑色物体是一条狗躺在那里。二冬又被吓了一跳。这正是上午来的那条黑狗,没想到它居然死了。二冬看着这条没有动弹的黑狗,他看到黑狗是半睁着眼睛,黑狗是很健壮的,你隔壁黄叔家的黄狗壮实,也许它真的是死了,肢体僵硬更显得黑狗四肢的壮实。古大爷说“勒是一条老狗啦,看来是晓得今天要死,也不晓得是从哪儿跑来的,死在我们嘞里”,二冬愣在那里,怎么也不觉得这黑狗是有多老,不然上午怎么会那么凶狠的冲他扑来。

古大爷想把黑狗埋了,他怕黑狗是得了什么病,也怕黑狗尸体发臭。黄叔看到了,也过来帮忙搭把手,黄叔对古大爷说“你要埋就把它埋远点,莫埋到我屋门口唉”,二冬看着他们抬走了黑狗,没有再跟过去看,拿着那根黄瓜回了家里。

此时此刻,望着落霞发呆的二冬,回忆着这件事,山那边的哀乐还在放着,二冬心里想着的是死亡二字。晚风轻轻吹来,蚊子也来了,夏天的蚊子猖獗,吸人的血,一盯就是好几个包,发着呆的二冬,已经被叮了好多下,他这才起身回了屋子。

再过几天,等收完奶奶的玉米,他又得回城里了,二冬想着,他再也不会碰到那条死去的黑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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