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雾层层叠叠从山里堆下来,一场接着一场,徽城的人都习惯了在大雾中摸索,马无疆被这浓雾弄的失了方向。
“副官!副官!”马无疆喊着身边模糊的影子。
“将军,我在这里。”
“程府的路还认得出来么。”
“顺着石板路走应该没错的,他们的宅子是坐北朝南的,咱们顺着石板路往南走。”
“将军,您说我们这趟跑的冤不冤。”沈副官抱怨到。
“让他们欠个人情吧,帮他们堵住了那些败军贼寇。”
“只是这样的小贼,却动用我们这样的正规军,杀鸡焉用牛刀!”
“谁叫我们离得近,退一步讲,要是他们溜到徽城来,也是我们的麻烦。”
“将军说的是,若不是怕他们扰乱徽城,我定会劝住将军的。”
“还好就损失了点伤员,夜里回来的人应该做好接应了,你在路口等着他们,我自个顺着路过去吧。”
“将军,雾大啊,您当心点。”沈副官不放心。
“不怕了,进了徽城,慢慢走雾就散了。”马无疆一脸疲惫的胡子拉碴的信马由缰慢慢走着。
转眼小晔儿和晞儿都出了月子,程府简单的办了家宴,热闹了一番,从又忙碌起来。
程太太和信之闲聊着家常,突然提到安之留下的蜡封的信。
“大哥去云游了,究竟是什么我们也不方便看,估计是和马无疆美丽有关的事情。”信之说着。
“唉,这个家里,就你大哥让人失望,我的心也算是放下了,竟然这样绝情,丢封信人就跑了,难道他想到应对马无疆的办法。”
“也说不定,就好像他说的,凡事都有缘法,无缘不会相聚。”
“你怎么也这个口气。”程太太有些不开心。
“呵呵,说笑而已,该来的回来躲不掉,不会来的没有必要瞎想,我看晔儿的个子长的真快,现在抱个十多分钟手臂就酸了。”
“没生过孩子的,谁会知道父母恩,你以为孩子好带啊。”程太太情绪回转过来,“对了,秀清有消息没有。”
信之没说话。
“初看她那样瘦弱,没想到结婚后反而胖了,你也加紧些,孩子多,热闹些。”
“过几天怀之和水生该放假了,他们回来也会热闹些的。”
“就会跟我打岔。”程太太笑着。
远远地有鸡鸣的声音,浓雾中透出一丝光亮来,远处若影若现的树梢晃了起来,有风进来了,再浓的雾都会消散。
马无疆远远的看着程府的宅子,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郭管家在门口洒扫着灰尘,看着马无疆脏兮兮的骑马出现在门口,吓了一跳。
“马将军,这是做什么来了。”
“呵呵呵呵,我来会会二少爷,他在家么。”马无疆不会在意他的形象,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
“在的,在的,里面请。”郭管家赶紧迎进去。
刚用完早餐的程太太和信之聊着天,聊着马无疆,马无疆就到了,听着郭管家的通报,两人都惊了一下。
“母亲,您先取那封信来,瞧瞧的看是什么内容再给大嫂,我先拖住他。”
“好的好的。”程太太急忙忙的跑到卧室里打开箱子,取出那封蜡封的信来,避开程老爷打开来看。
里面有一张纸片:
马无疆来了,可以让美丽自己决定去留,但是务必留下晞儿,她是我们程家的孩子,希望母亲和信之能照管好晔儿和晞儿,算是我最后的拜托。里面是美丽的休书,如果她决定留下来,可以撕掉它。
程太太看着信的内容,赶紧的跑到院子里,找美丽商量。
美丽这边刚睡醒,躺在床上看奶妈哄着孩子,粉嫩的小脸乐呵呵的和美丽对笑着。
“奶妈,把小姐抱去二少奶奶那边,暂时先别过来,我和大少奶奶有事情要商量。”程太太打发走了奶妈。
“母亲,怎么了。”美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太太看奶妈抱着孩子出去了,关严了门窗。
“丁香呢。”
“去打洗脸水了。”
“恩,这是有点急,也有点难开口,给你看封信吧。”程太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
美丽接过信封呆住了,眼泪和纸片都落了下来。
“母亲什么意思,难道要我接下这封休书么。”
“你大概不知道,夏天的时候,马无疆就和信之说过你的事情,后来他走了,以为这事情了了,我也没放在心上,现在马无疆来了就在前面和信之在一起,安之交给我信封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用蜡封着,我刚才就先打开看了。”程太太细诉着中间的经过,“如果你还当我是母亲,就跟我说句实话,什么时候招惹到他的,我们程家虽说是商人,可老爷在官家也是有人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美丽努力的摇着头,她自己知道马无疆是冲着她来的,戏园的怨恨自己好不容易忍下去,却不想在这个她最幸福的时刻又被揭起,“母亲要我拿着休书跟他走么,我不,绝不,除非我死了。”
接下休书的后果是徽城的一片流言风语,娘家人的颜面,自己以后如何在徽城立足,美丽被逼到绝路了,只能一死了之。
“美丽,你不能这样啊,我找你来是商量个办法的,如果你一死了之,想想孩子,想想你的父母,如果马无疆真的和你有过节,你死了,他会放过孩子和你的亲人么。”程太太提醒她。
“不会的,不会的,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这么狠毒。”美丽摇着头,“母亲,这封休书我不能接啊,我不能接啊。”
“我也知道接了的后果是什么,但是事情到了这步,你说该怎么办,美丽啊,你得想个法子啊。”
美丽哭着,门外有丁香的脚步声。
程太太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纸,往美丽的枕头下塞,“是丁香么,进来吧。”
丁香推开掩住的门,“大少奶奶怎么了,才刚出月子,也不能这么伤心啊。”
“没事,聊起安之了,有些伤心。”
“你去厨房拿早点过来伺候大少奶奶。”程太太支开丁香,自己伸出手在脸盆里打了热乎乎的手巾递过去给美丽。
“别哭了,乖孩子,眼睛都红了。”
美丽接过来擦着眼泪,“我们要找到能治马无疆的人就行了,母亲,有这样的人么。”
“只有他的顶头上司才行,可是他就是打着师长的幌子在诓我们。”
信之在偏厅见到马无疆,熬夜行军一脸的疲惫,人变得又黑又瘦。
“怎么,不认识了,行军打仗就这样,今天不知道明天,这一刻不知道下一刻。”马无疆笑着说,“之前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我都没吃早饭,刚从前线撤下来。”
信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疲惫的状态都不去休息下,就惦记着女人,“郭管家,去厨房弄些早点来。”
“先将就着垫下肚子,府里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床,您这么早来,要不先找个客房睡会儿养养神。”
“你别跟我来这套,休息有的是时间,也不在乎这一刻,我是来要人的,不管男的女的,我今天必须领一个走。”马无疆说完喝起了刚上的热茶,一副打死我也不走磕到底的架势,“让我等也没关系,回头副官见我不回去,带了人来,可就不能怪我了。”马无疆露出军痞本色,“闹大了对府上也不好看,还不如现在悄悄的给我把人送出来,我悄悄的带走,谁都不知道,不好么。”
“话是如此说,只是大嫂的娘家人问起来怎么办,即使大嫂愿意,但是人要脸树要皮的,他娘家人要是闹过来跟我们要人,我们可就没辙了。”
“你说谁不要脸啊!”马无疆腾的站起来,手握在佩刀上面,“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累了这些天,没什么耐心,他娘的,老子辛辛苦苦卖命,他娘的,一个女人都摆不平,说出去师长不得下了我的将军。”马无疆差点说漏了,还好及时补救过来。
“您先用点早餐吧,我去后院问问大嫂起了没有。”信之也没办法了,刚好郭劼端了早点过来。“郭劼,伺候将军用餐。”
“是。”郭劼应着,拿余光瞥着这个凶神。
信之趁空溜出来,想知道后院的情况。丁香看着二少爷往大少爷的院子里走,有些好奇,“二少爷,您这么早来看孩子啊。”
“这是早点啊,我来吧,刚好去看孩子。”信之接过餐盒。
“晞儿在二少奶奶那里,没在这儿。”丁香更加奇怪了。
“哦,我来看小晔儿,你先去吃早饭吧,这里没什么事不用过来了。”信之打发走了丁香。
迎月这边刚伺候屏儿洗漱,看到程太太进了里面,传来美丽的哭声,接着二少爷端着早点过来,进了美丽的屋子。
“姨奶奶,那边今天好奇怪啊。”
“怎么了!”
“太太和二少爷都去大少奶奶那边了,大少奶奶还哭了,你刚才没听见么。”
“听了不真,你肯定是大少奶奶在哭么。”
“是的,他们都没让丁香进屋子,估计是大少爷的事情。”迎月说出口就后悔了。
屏儿听了一愣神,眼泪下来了,自己欠他的本来就多,如果有个什么,她这辈子该如果还清,或者本来就还不清了。
“你去听听怎么回事,悄悄的别被人发觉了。”只要是关于安之的,屏儿必定是要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