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被收入《2021年中国短篇小说精选》的小故事。作者周瑄璞,女,1970年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获“中国女性文学奖”。
“那人”指的是说不出口,但却常常挂在心上那个人。
建勋是个粉刷匠,再过几个月就五十岁了。与大多数的农村中年男人一样,有妻有儿有女有孙。日子虽然过得紧巴,但也还算过得去。
在一次去帮人粉刷墙面时,他结识了请他粉刷墙的女主人。在为期一周的粉刷工作中,建勋每天在主家吃中午一餐饭。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对女主人滋生出一丝别样的感情。即便他并不知道她叫啥名,俩人没有任何的语言约定,更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但在俩人的心里,却已经把对方当成了朋友。特别是建勋,更是把她当做了心里的“那人”。
作者把一个已婚男人对另一个已婚女人的爱慕之心描写得细致入微,可以说淋漓尽致地刻画出了一个有妇之夫有贼心无贼胆的心理出轨特征。
他一想到“那人”,像是回到了年轻时的感觉,心怦怦跳。拍了一张夕阳照发到朋友圈,配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觉得挺得意,希望“那人”能看到。当他心里装着“那人”的时候,听到老婆的声音都觉得粗鲁,觉得抵触。
“那人,她也不年轻,她也不漂亮,她也没有打扮,她就是那么妥妥帖帖顺顺当当的样子,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饭做得清清爽爽,话也不多,嗓门也不大,句句都挺合适,好像你说什么她都能理解。不像别的村妇那般,松垮着,稀拉着,任由自己糠糟下去,脏话粗话是家常便饭,顺口就来,她是收着,静着,仿佛总有约束与边界,只在界内活动,脏字从来不说。”这就是建勋眼中“那人”的形象,干净,清爽,妥帖,让他每见一次,心儿就像年轻人一样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他总想给那人打电话,但又怕人家厌烦。于是便忍着不打,等到忍得实在不行,“等到想打这个愿望积攒得过于强烈,再也按捺不住,他才拨她的电话。”只是听到“那人”几句最平常不过的家常话,也能让他浮想连翩,心跳加速。
他也自问,“这是什么行为?就是人家说的外遇和出轨吗?电视上演的婚外恋?可是他并没有再去找她。但你心里装着她,天天有她,时时有她,这算怎么一回事呢?一直这么电话打下去,越说越热乎,会是个什么结果呢?都是成年人了,还能是什么结果?最后两个人想办法轰到一起呗。民间语言真是丰富,非正当男女搞在一处叫轰在一起,这个轰不是别人轰,全是内因起作用,是两个人热切地自发地往一堆凑,朝一起钻。”
“轰在一起的结果是什么呢?都是有家有孩子,有脸有皮的,四五十岁的人了,出点事可咋办?”
“丢人、卖赖、折财、生气。农村这样的事不少,大都没有好的结果。”
一想到这些,建勋几天没有再打电话,可是不打电话却总觉得心里空得慌,像是被谁摘去了魂。实在又忍不住,又打了,而且还把话挑明了:“没啥,就是想你,总想给你说几句话心里才安生。”那人不语,停了一会说,那没事挂了吧。这时候,天边的夕阳往下坠,都显得惊心动魄。建勋心乱,估计那人也更乱,但总归是知道彼此心里是有着对方的。
建勋继续打电话。打着打着,建勋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缓缓胀大的气球,已经薄得透明,成为一个危险品,轻轻一碰就爆成碎片。”但一想到自己没钱没势还要学人出轨,建勋又心凉了半截,又有一个多月没有打电话了。
可他心里还是装着她,“行走坐卧,吃饭睡觉,都默默跟她说话。这样总可以了吧?不行动不出事不丢人,从头到尾,是我自己的事,沤烂在心里,我乐意,谁也管不着!”所以,在他即将率先成为村里第一个坐飞机的人的时候,“建勋将把那人,带入机舱,一起飞向高空。”
他以为这样就安全了,但是,朋友们,这样真的就安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