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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雪在北方的冬天很常见。雪花还有很多种,有大朵大朵的,有小颗粒的,也有的在二者之间。雪花在空中飘舞的姿态随着风势不断地变化。
赶上无风天,大朵的雪花飘飘洒洒从天而降,如梦如幻。这样的天不冷,雪落到地面上,像铺了一层棉花,踩上去软软的。而那种小颗粒的雪,一般是伴着呼呼的小北风下的,雪借风势,别看雪粒小,打在人的身上、脸上像是中了子弹。
今天周日休息,心怡早上醒来,看到外面下着的鹅毛大雪,她不禁哇地一声,这正是自己喜欢的天气,已经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天气了。最近心情不错,正好出去走走。
她简单洗漱完,急忙跑下楼,习惯性地拿起了那把折叠天堂雨伞。这把伞用了好几年,一直不舍得扔掉。
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口。雪没下多久,刚刚覆盖地面,还能看见雪花间隙露出的地皮。
她撑开雨伞,融入雪的世界。雪又软又黏,走在上面,走路带起的风把脚印拖出长长的尾巴,所过之处露出了地面的本色,一会又被新下的雪花覆盖。
雪打在伞上,发出嗒嗒的响声。一会儿的功夫,伞面就铺了一层。在伞下轻轻地转动几下伞柄,雪就从上面扑簌簌地跌落下来。
心怡抬头看看天,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这苍茫的大雪之中,仿佛自己走进了一个童话世界。
伞是天蓝色的,上面有两只彩色的蝴蝶。看到这把伞,这满天的鹅毛大雪,心怡总是会想起于海洋,这个本该忘记却总也忘不掉的人。
于海洋和她读的是同一所大学,这所大学是国内的双一流大学,学校位于北方的一座海滨城市。心怡读的是自动化专业,而于海洋读的是生物工程专业。
心怡和海洋也有所不同的是,心怡考上这所大学是靠体育特长生招录的,而海洋是凭借考试成绩考上的,心怡的笔试成绩远远没有于海洋的好。心怡走这条道路得益于她有远见的父亲。
心怡的父亲是一位国企职工,业余时间喜欢长跑,他经常参加各种马拉松比赛,取得过不错的成绩,是单位的名人。有好多长跑爱好者拜他为师,他常带领一群人起早训练。一般早晨四点钟起跑,冬夏不停。
夏天天亮得早,出来跑步凉爽。可冬天的早晨,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要钻出热被窝去挨冻跑步,就得有坚强的意志力。参加跑步的有大人,也有孩子。心怡从9岁开始就跟着父亲一起跑步,除了特殊的天气因素外,她从未间断。
跑步不是抬抬脚,简单跑跑而已,而是要掌握很多科学的方法才行,否则容易造成身体的损伤。比如赛前如何热身,跑步时如何摆臂,脚的着力点在哪,在跑步过程中如何换气,还要监测配速,心率等指标,这些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心怡的父亲对跑步有专门的研究。耳濡目染,在父亲的悉心教导下,再加上良好的天赋和科学的训练,她的成绩在同龄孩子当中遥遥领先。
上学之后,老师发挥她的特长,经常让她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区里的,市里的,省里的,她的比赛成绩可圈可点,每次都能拿回奖牌。
在学习方面,心怡虽然不是很聪明,但她的身上有一股韧劲,能吃苦,肯钻研。初中毕业后,她顺利地考入本市的一所重点高中。到了高中,心怡明显感到学习有些吃力。按照心怡的考试成绩,很难进入一本分数线,老师建议,可以发挥她体育特长的优势。
心怡果然不负众望,笔试成绩进入分数线后,凭借出色的跑步成绩,国内多所一流大学向她伸出了橄榄枝,最后结合多方面因素,她报考了这所大学。为了将来好就业,心怡报考了自动化专业。
并不是考上大学就可以高枕无忧,同学们都暗中较劲儿,比着学,学校的学习氛围相当浓厚。早自习,晚自习座无虚席,在这种学习氛围里也感染着心怡。虽然她的学习成绩普通,可大二那年的秋季运动会上,心怡一鸣惊人。
在五千米比赛中,她一骑绝尘,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并打破了长达五年之久的该项记录。心怡一下子在系里、全校成了知名人物。也就是在这次校运动会之后,于海洋向她展开了追求。
02.
周末的傍晚,心怡独自一人去图书馆看书。里面的人不少,书架的间隔有的人在找书,有的人在还书。她只顾着找书,一转身的功夫,只听哗啦一声,几本书落到地上。一个男生手里捧着一摞书,有六七本之多,被她碰到了地上。
心怡急忙说,对不起,低头去捡书。男孩说,没什么,也弯腰去捡书。
心怡心想,这个人真奇怪,一下拿这么多本书能看得过来吗?
他们站起身的时候,目光碰撞在一起,他们几乎同时发出惊呼,是你!然后相互笑了笑。
图书馆里不许大声嘈杂,他们没说什么,相互摆摆手就分开了。
这个男生叫于海洋,于海洋是学校有名的大帅哥,他不只是个学霸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司职后卫。外围三分球投球精准,保护能力强,跑动积极,在运动场上生龙活虎。心怡作为啦啦队队员,几乎场场不落地看过他的比赛,为他助威加油,他是好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女生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心怡拿了一本《月亮与六便士》在静静地看着,被小说中的故事情节深深吸引着。不知不觉到了晚上9点多,她站起身来,把书放回书架。
刚走出图书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是于海洋,于海洋追上她,问,回公寓吗?我送你。
心怡说,不用了,外面很亮。
没关系,我顺路。
他们顺着校园的道路向心怡的女生公寓走去。
于海洋说,你跑的可真快,小时候练过吧?
嗯,上小学时就开始跑,一直没有间断过。
你的球技也不错呀!特别爱看你打篮球。
过奖了,我也是从小就喜欢打篮球。
你怎么一下子拿了好几本书,能看完吗?
我不全看,而是有针对性地看。这样就能看完。
心怡在心里暗暗佩服海洋,真不愧是学霸。
之后他们又谈了各自的家乡和各自的求学经历,相谈甚欢,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皎洁的月光丝毫也不吝啬,撒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给温柔的夜色渡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辉。远处教室和公寓的灯光从窗口溢了出来,道路两旁的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好长。深秋的树叶泛着金黄,在晚风吹拂下,哗啦啦作响,一股浪漫的甜蜜气息在空气中流动。
海洋把心怡送到公寓楼下才离开。这之后他们总是不期而遇,当然也是海洋有意为之。
转眼到了十一月份,天越来越冷。一天,快下晚自习的时候,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海洋是个有心人,他心思细腻,去就近的超市买了一把雨伞。他发现心怡平时喜欢穿蓝色的衣服,就买了这把蓝色的雨伞,上面有两只彩蝶,显得灵动。
心怡刚走出教学楼,于海洋就跑了过来,手里拿了一把雨伞。他拉上了棉服的帽子,头发没被打湿,肩头,帽子上落了雪。
他对心怡说,给,别浇着了。
谢谢!你怎么不打伞?
老家没有这么大的雪,我喜欢下雪的天气。
心怡接过雨伞,说,还是一把新伞呢!
嗯,看看喜欢吗?这附近的超市没有什么太好的伞。
心怡撑开雨伞,天蓝的底色伞面上有两只彩蝶在飞舞。她说,这伞很好看,我喜欢。
快到伞里来,你也别被浇湿了。心怡招呼海洋。
海洋有些局促,说,那我来撑着伞吧!海洋接过伞柄,把心怡的身子罩在伞里,自己多半的身体,还在外面,他虽然刻意保持距离,他们还是挨得很近,青春的荷尔蒙在身体内升腾。
海洋问,你的老家冬天雪下得多吧?
嗯,经常下,但这么大的雪不多。
你的老家也下雪吗?
很少下雪,这样大的雪,这是第一次见呢。老家冬天没有暖气,很湿冷,不像北方有暖气,屋子里不冷。
天无风,大朵儿的雪花几乎垂直地从天幕撒下,悄无声息地落入凡间,白茫茫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低声细语。
到了一个僻静处,海洋停下脚步。他一只手扳过心仪的肩膀,眼睛紧盯着心怡,说,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很久了。
心怡白皙的脸庞泛起了红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笑意。她低着头,心里面像揣着一个小兔子在扑腾扑腾地乱跳。这是平生第一次有男生向自己表白,而且是自己喜欢的男生,她感到一丝甜蜜,又有一丝恐慌。她心里是欢喜的,却羞于表达。
其实不用多说,从她的表情中就能体会到她喜欢海洋。海洋把她拉到怀里,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于海洋的女朋友了!心怡含笑不语,满脸是幸福的神情。
他把心怡送到女生公寓的楼下,像个小孩子似的,蹦蹦跳跳地消失在雪夜里。
03.
初恋总是那样神秘和美好。心怡和海洋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在同学中间慢慢散播开来。
有的同学说,两个人真般配,男才女貌。也有的同学在背后嚼舌头。切,就她的学习成绩,也佩和咱们大帅哥组CP,早晚得被踹。
感情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别人越是在背后评说,他们的关系反而越牢固。
当然,学习是第一要务。他们约定,不能因为谈恋爱耽误学习,这是作为学生的根本,两人彼此之间要相互促进,一起度过美好的大学时光。
他们都喜欢运动。清晨,他们相约一起去跑步,切磋跑步技巧。周末的时候,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交流读书心得。一起参加学校的社团,提高各方面的能力。
海边是他们经常去的地方。两人在海滨大道骑自行车,心怡抱着海洋的腰任海风吹拂在脸上,是那样惬意。他们坐在海边看日升日落,看夕阳西下,看海鸥飞翔,看云卷云舒。
海洋有篮球比赛的时候,心怡为他摇旗呐喊,加油助威。心怡参加比赛的时候,海洋跑前跑后,帮她做好后勤工作。
一次,海洋在比赛过程中,脚踝扭伤,走路一瘸一拐。心怡陪他换药,帮他打饭,细心地照料。
彼此过生日的时候,两个人会相互送祝福,一起品尝生日蛋糕。他们都很懂事,体谅父母,从不乱花钱。每月的零花钱毕竟有限,他们买不起大的,就买小的。
最难挨的是他们放假的时候,一个天南一个海北,他们就用微信天天联系,每天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思念,盼着早些开学见面。
他们快乐着彼此的快乐,幸福着彼此的幸福,享受着两个人特有的浪漫爱情。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到了毕业季,面临着人生中重要的抉择,事关今后的前途。
其实心怡的父母早为心怡做了规划,想让她顺利就业,进入本地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所属的公司。他们了解自己的女儿,想考研是不现实的。虽然他们处在一个四线城市,但生活稳定,家境不错。他们就心怡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女儿能留在自己身边。
心怡和海洋一开始相处的时候,心怡的父母并不反对,毕竟在大学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也是人生的一次历练。可以当朋友处,但不能太认真。可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两个人还是动了真情。
当初心怡报这个专业的时候,就想到了就业问题。结果她考试通过,顺利被这家国企录用。
而海洋一直犹豫不定。他的老家在县城,父母是工薪阶层,一个姐姐已经结婚。他很矛盾,毕业想考研,但是又不想割舍与心怡的这份感情。
他的父母很开明,知道他处女朋友的事,没有过多的干涉,只是告诉他想好了再做,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考虑再三,海洋还是选择了爱情。他答应心怡,毕业可以到她所在的城市。
心怡和父母很感动,多方打听就业渠道,当他们知道市政府有引进人才计划后,让海洋报了当地的一所高校,学校会协助解决住房问题,薪资待遇都不错。
海洋成绩优异,很顺利的被这所高校录用。心怡的爸爸为表示诚意,在自己家附近买了婚房,再过两年,等两人工作稳定,再给他们举行婚礼。婚房离他们近,也是考虑将来他们结婚后,能在生活方面多照顾他们。进行一番简单装修后,先让心怡居住。
似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心怡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父母的宠爱,生活的幸福。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常常在梦里笑出声来。
04.
可哪有那么多天随人愿的事情,工作后的心怡并不顺利。公司人才规划要求大学生入职要从基层做起,至少有五年的基层干作经验才会资格竞聘管理岗位。
心怡在两个月的培训后,分配到基层单位做收费工作,和她一起分配来的是一位一本院校毕业的女孩叫杨红。一开始两人在班组打杂,做些班组建设方面的工作。
班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退伍军人,性格耿直,对班组成员要求严格,所在的班组多次被评为是公司的先进班组。他接到上级的工作任务,正忙着做课件。
班长慢慢发现杨红的综合能力比李心怡要强,她会编程,能帮助自己做课件,懂人情世故。而这些方面李心怡差一些,她只是很听话,交代的工作能认真完成。
其他班员也在背后悄悄议论,质疑她的能力。
有的说,别看小杨读的大学没有小李的牌子亮,人家有能力。
也有的说,四肢发达,大脑平滑,靠体育特长考上的大学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这些质疑声,别人没有当面说,心怡也能感觉到,她感到很苦恼。在分配工作时,班长明显偏袒杨红。
他给心怡分配的地区是北洼子地区,那里大多是老破旧的边远小区,任务不好完成。而给杨红分配的地区相对好一些的小区。
老破旧小区的居民生活条件差,催费多次客户也不愿存钱,即使存钱也不多存。而相对高档小区居民层次高,家里条件好,往往通知一遍就主动存钱,每次存得多。
她的工作就是及时通知客户存款,欠费从余额中扣除。心怡费了好大劲才能在月末完成催费指标。但是大家太卷了,要求户均欠费一角钱,别人可能完成几分钱,还有的人结零。心怡的排名并不靠前,班长不是很满意,这也就罢了,她还要经常请假。
这些年心怡一直坚持跑步,关注各地组织马拉松比赛的消息。这些比赛一般在月末举行。要参加比赛,需要向班长请假,每次请假都不是很顺利,班长多次对她挖苦讽刺。
说她的工作指标差,拖累了整个班组,与其他班组相比,不能排在前面。有一次,因为请假,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心怡感到伤心难过,可这就是现实。走向社会,你的各方面能力都要强。既要把工作干好,又要八面玲珑,懂得人情事故,才能在公司立足。
她的工作不顺心,海洋也没好到哪去,他也有自己的烦恼。
在高校工作不久,海洋的母亲得了重病,需要做手术。海洋急忙请假回去照顾母亲,虽然还有爸爸和姐姐照顾,可姐姐也有家庭。心怡请了假,也跟着去照顾了几天。可都有工作,不能待时间长,假期一到,两人赶快回公司上班。
面对现实,海洋感到了生活的压力,好在母亲后来痊愈,自己没留下遗憾。在高校任职并不是自己的专业特长,能胜任但并不喜欢。他时常感到郁闷,不想过这种一眼看到头的日子。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之前,他们以为在同一座城市可以经常见面,相互关心,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他们白天一般很少联系,你闲着无事,他可能开会,工作。毕竟谁都要面对自己的兵荒马乱。晚上各自回到家,已经很疲倦,他们只是偶尔联系。在生活的打磨下,两个人的感情由炙热逐渐平淡。只是周六周日休息的时候,偶尔见见面,一起吃个饭。
转眼一年过去了,两个人已经有好几天没联系了。一个周六,心怡过去看海洋,想给他一个惊喜,事先也没有联系他。到了海洋的公寓,门锁着,无人回应。她找到宿管,宿管说,昨天他已经辞职了。临走还给她留了一封信。心怡打开信,上面写着:
亲爱的心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座城市。曾经我以为两个人相爱就足够了,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可现实却是如此地冷骏。母亲的生病让我意识到生活的无奈,工作的枯燥让我感到压抑。一年来的生活我感到很不快乐,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羡慕在高空飞翔的雄鹰,不想做一只笼中的小鸟。我知道我爱你,你也爱我,这就已经足够。能在最美的年华遇到最美的你,此生无憾。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祝你幸福!
心怡心如刀绞,大滴的眼泪滴落在信纸上。曾经的那些美好像一场幻梦,在现实面前破灭,她和海洋的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就像这雪落在手心里即刻化为水,失去了原来的样子。
之后,她没有联系海洋。自己过了好长时间,才从感情的失意中走出来。
05.
日子总要继续。心怡的转机发生在两年后省公司组织的运动会上。公司领导非常重视这次运动会。工会领导找到她,帮她向基层领导请假,让她抓紧时间训练,积极备战,争取为公司增光。
她不负众望,比赛中一直遥遥领先,甚至给后面的人扣了圈,为公司取得了荣誉,也迎来了自己的转机。
由于工会缺人,把她借调到工会工作。她如鱼得水,工作顺心,如果好好干,将来可能会留在工会工作。
人生的道路不止一条,在经历了爱情的失意和工作的困顿之后,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赛道。
一阵北风吹过,雪花在空中飞舞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变成了小颗粒。
打着的伞也被风吹得变了形,向反方向鼓起了肚子,伞骨已经损坏,她看着手中的伞,多像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情。
风刮得脸生疼,小颗粒的雪花嗖嗖地往身体里钻,像子弹一样打过来。那把伞已经破烂不堪,她狠了狠心,把伞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裹紧了身子,坚定地向前方走去。
后记:两年后,心怡调到了机关工作。她从微信的动态中得知海洋考了研究生,毕业之后去了杭州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