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发现白真不见,已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
北荒夏周,白真的府邸乱成一团,成堆的公文堆积如山,白浅接到狐帝和狐后的消息才和凤九和夜华、东华帝君赶来。
“阿爹、阿娘。”
“爷爷、奶奶。”
白止无奈点点头,阿雪则是拉着白浅,急的直眼泪。
“阿娘别哭。”白浅安抚着,“四哥不会有事的。”
“这孩子这样不告而别,没有半点消息,我怎会不担心呢?”
白止板着脸,“真真的事务,我让你大哥大嫂暂时先过来接手处理了,当前还是先将小四给找回来。这孩子年纪不小了,说走就走,也不知道家里的人会担心…”
白止不提没事,一提阿雪就来气,愤怒道:“都是你!都是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我一定不原谅你。”
“狐后,呃,本君是说九儿的奶奶呀,如今也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回白真上神,嗯,是四叔…”东华帝君开口劝道,哎,这辈分简直是乱七八糟了。
夜华也是上前,“阿爹阿娘,我即刻派一批天族兵将出去找,也发函让四海众仙家留意四哥的消息…”
“不可。”白止连忙打断,“为了小四,调动天族兵将恐遭非议,何况这是我青丘之事,我狐族自会去寻。”
“狐…九儿的爷,哎!这辈分可是乱的本君头昏,狐帝呀,现在九州安四海平,让一批天族将兵去找怎么了?现下是你们的儿子丢了,本君的帝后跟天族的太子妃能好好待在九重天吗?还是让夜华差人去找吧,免得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东华帝君不以为然的道,这白家人,怎么尽是不让人省心?那个白真儿时,好像曾有一次跟折颜到太晨宫,差点还烧了他的太晨宫不是?
白止还没回答,折颜就已经大步走进,急急道:“东华说的是。夜华,还得请你即刻差人去找…”
“夜华知道。”
“你来做什么?我四叔的府邸不欢迎你,你走!你走!”白凤九见折颜来更怒,冲上前就要推折颜出去。
“折颜,我四哥如何和你没关系,你还是自己出去!要是让我轰你,你可就难看了。”
“小五、九儿,不可无礼。”白止当真是各种头疼,连忙道。
“阿爹…”
“爷爷…”
折颜十分焦急,听到狐帝传来的消息,就立刻赶来。
阿雪气愤不已,“看吧?你还没保护到小四,就先把他给逼走了!你这是什么保护!”
“阿雪,总归是我不对,我一定把真真给妳找回来。”折颜忧心的很,近日他一直躲在桃林里酿酒、喝酒,没有那小狐狸陪伴的日子,真是孤独的很。原来他认为早习惯了洪荒寂寞,原来只是自以为罢了。
白浅有些疑惑的问道:“保护四哥?阿娘为何说折颜是为了保护四哥?”
“定是做了亏心事,良心不安的推脱之词,姑姑不要信!”白凤九怒气未消,那日四叔亲眼见折颜的拜堂礼,她都可以感受到四叔有多心痛。
“九儿,过来本君这。”东华帝君有些头疼,自家妻子怎么老是横冲直撞的?
白凤九本欲再多说,却被东华帝君睨了一眼,顿时就没声音,安分的窝在他身边。
“折颜上神、阿爹阿娘,夜华是晚辈,本来不应多言,而如今四哥不知去向,浅浅与凤九在九重天上也无法安心,并且一直埋怨折颜上神,折颜上神初衷虽都是为了四哥,但夜华认为隐瞒有所不妥,还请你们据实相告,对大家都好。”
“夜华,本君真是越来越看好你接任天君位了。”东华帝君仍旧一副玩味的笑着,“九儿的爷爷奶奶,你们认为自己的女婿说的如何?”
狐帝与狐后对看一眼,又看了看折颜,折颜又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还是我来说吧!”白止叹了口气,一一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折颜的苦衷,姻缘簿三生石的事全说了出来。
“你们俩也别怪折颜了,人家折颜从前也帮你们不少,看他那样失魂落魄,他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阿雪真是对这老友有些生气,却是无法去谴责他。
“折…折颜…”白浅走到折颜面前,结结巴巴的唤他。
折颜终于回了回神,“丫头,什么事?”
“抱歉,误会了你。这阵子为了四哥,经常怼你…”
“对嘛,你早说,我们至于嘛!”
白浅和白凤九一脸抱歉。
折颜收了收心,“无碍。你们是真真的家人,爱护他、心疼他,我是能理解的。”
“折颜,这是四哥留给你的平安扣,之前想着你这样伤四哥,就没拿给你。现在…这个,你收好。”白浅从怀中揣出白真留给折颜的那块桃粉色的玉。
折颜接过,看那玉上还了只小狐狸,依稀像是白真近在眼前,对着他笑的没心没肺的模样,顿时伤情不已,喃喃道:“真真,你回来,不管会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你回来你回来……”
一天、两天、三天……
一年、两年、三年……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
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
三千年,可以改变很多事。
但唯一不曾改变的是折颜和青丘白家众人的对白真的思念以及寻找白真的下落,然而千年载却始终没有一丁点白真的消息,白真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些年,倒是苦了折颜,不停歇的寻找小四…”
“浅浅,夜华,你们那有没有消息?”
白浅摇摇头。
夜华道:“没有四哥的踪迹。不管是四海八荒还是人间,派出去的兵将都找不着。”
折颜倚在桃树,伤情的喝着酒。
“真真…真真,三千年,你消失了三千年!别再惩罚我了,我想你,你回来吧。”
没有白真的十里桃林,没有白真的笑声,没有白真…原来,没有真真,他是一无所有啊!
凡间东荣国《君再来客栈》——
“师妹,这回听完,我们就回青丘吧!”祁月实在有些头疼,自从他们修得神君之后,汪晨曦简直没个安生,整天四处蹓跶。
“还早,还早。”汪晨曦端了杯茶,抿了口,道:“再说,我还在等人呢!”
“等人?什么人?”
汪晨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祁月,幽幽道:“白真上神。”
“什么?”祁月吃了一惊,端在手中的杯子撒出些许的茶。 “白真上神?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前些日子,我再此遇到了白真上神带了…”
“妳既然早找到了白真上神,为何不告诉折颜,妳可知道这三千年折颜为了寻找白真上神受了许多苦?”祁月有些生气,这个师妹怎么老是不顾大局。
“折颜上神受苦与我何干?总归是妳与十里桃林的那位伤的白真上神,而非我不是?再说,妳是真的希望白真上神回去吗?”
祁月微微窘迫,“师妹,妳…妳这是何意?”
汪晨曦只是笑着,并不做回答。
白真远远瞧见祁月与汪晨曦,三千年前的过往历历在目。白真只觉举步维艰,一双腿怎样也迈不出步伐。
“萌萌…”白詅感受到了白真的伤情,挽着白真的手,摇了摇他。
“嗯?”白真回了回神,柔声道:“怎么啦?”
白詅摸了摸肚子,“我饿…”
“好。我们去吃饭。”白真宠溺的摸摸她的头。
白真牵着白詅,走到汪晨曦与祁月身旁。 “晨曦姑娘、祁月姑娘。”
“白真上神。”
“白真上神,真的是你…”
白真扯出了一抹微笑,“祁月姑娘,许久未见了!”
“上神……”
“这是凡间,祁月姑娘还是唤我公子吧。”
“……好。”
白詅扯扯白真,“点菜,饿。”
白真忍不住笑出声,“好。小二,把你们店最好的菜全上上来。”
片刻,满桌子菜摊在眼前,白詅两眼绽放出光茫,舍起双筷就要大快朵颐。
白真真是无奈的很,默默拿走白詅的双筷。
“嗯?”白詅一脸莫名。
“我替妳捡鱼刺,剥虾。”
白詅点点头,“那,萌萌,我给你夹鸡腿。”
白真与白詅一来一往的互动,尽数落在祁月眼里。
白詅被盯了好一会,终于开始不自在起来。 “这位姐姐不吃么?为何要一直看我跟萌萌?”
“呃…”
“是祁月失礼了。”
“祁月姑娘,有什么事吃饱喝足再说吧!先让我家的小宝贝好好吃顿饭吧…"
一顿吃喝结束后,又听了场说戏,祁月终于找了机会开口。
“公子,折颜一直在寻你。”
白真泰若自然的喝了口茶,淡淡问道:“哦?祁月姑娘想说什么?”
“公子,回桃林吧!折颜他不好受…”
“他好不好受,和我无关。再者,本君的家在青丘,桃林自是不会回去的。”白真又倒了杯茶,抬眼看了祁月一眼,接着道:“再者,我记得,你们已拜了堂…”
“上神,不,公子,我与折颜并未真的走完拜堂程序,你们依然可以…”那天,白真走后,折颜就失魂落魄的,祁月本来就是配合演场戏,戏结束了,一切回到原点。狐后后来带着她与汪晨曦回到青丘,找了一处地方让她们师姐妹居住,并且专心修行。
白真当即打断,“呵,如今他愿意,本君到还不肯了。”
“……”祁月本欲再劝,见白真的态度坚决的模样,只好转移先话题的道:“还是,公子先回青丘,娘娘他们这几年也是不停歇的寻找公子,公子再如何伤心,也不要让家人再难过了…”
“祁月姑娘,烦请妳转告我的家人,我很好。”白真看了眼在不远处听戏的白詅一眼,“有人会照顾我的。时候到了,我自会回去!”
祁月见白真心意已决,只好先行应下。
白真怎会不想家人,一开始确实是伤透了心才出来,没心没肺的带着白詅边游玩边疗愈,而有白詅的陪伴日子也是好玩的,她生性单纯,虽然不甚聪明,却没丝毫心机,跟这样'活生生'的小乖乖腻在一起,自己同时也想通一些事,他渐渐明白自己不怪折颜,可是心里就是有些埋怨、有些生气罢了。再者,后来他和天尊学了卦术,算出自己和小乖乖的‘生死劫’,想回家的念头就暂时压下了。
“我们回去。”白真拍了拍那个看戏看了入迷的丫头,待她给自己一脸莫名奇妙的懵萌脸,就朝她笑了笑,并撇头对汪晨曦道:“汪姑娘,有缘再见。”
“要回家啦?”
“对啊,前些天不是还吵着要秋千吗?回去给妳做!”白真说道,免得这丫头趁他不注意又跑出去。即便白詅的方向感极好。
白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我给酿芙蓉醉。”
“嗯。”白真捏了捏她的脸,“给两位姐姐告辞。”
“晨曦姐姐、祁月姐姐,告辞了。”
汪晨曦悄悄对白詅咬耳朵道:“下次再一起听戏。”
白詅对汪晨曦挑挑眉。
芙蓉山——
芙蓉山是由元始天尊打造的一处仙山,白真跟白詅皆是在这里被培育出来的。两人再回到这里时,只剩几姝芙蓉草,大殿前的湖畔早已干枯,房子也残破不堪,为了安住下来,白真
将那湖畔重新引了净水,又偕同白詅将前殿做了修缮,并在左右方及后方再建造新的宫殿,后来又重新种植了满遍芙蓉花,培育了新的芙蓉草。
几年下来,山间花朵尽开,宫殿美而华丽。
白真的北荒夏周府邸其实并没有造的这么华丽,他以往一般只回去处理公事,对其他事物并不上心,总之不乱就好了。住在桃林时,他最多就是帮折颜翻翻地、搬搬酒,为什么要把芙蓉山弄得这么气派?
当时情伤。
还有,他的小乖乖‘白詅’爱极了大而美的东西。
小乖乖说这里修,那里造,他就照着做,初初也没觉得如何累,忙了一甲子吧,他一回神,仙山就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不得不说,白詅用这种方式替自己疗愈情伤,真的很受用。
白真想到此处,不由得哑然失笑。
后来,天尊也常来和他们住。
天尊曾说:“芙蓉山本就是座仙山,只住着你们俩也实在没什么‘人味’,或者提些小仙来此帮忙…”
白真和白詅同时摇头拒绝,不喜欢人多、不喜欢热闹啊!
后来,真的是地方太大了!白真和白詅又经常出去游历,元始天尊只得提了两对小仙到芙蓉山帮忙着打理着前后。
“乖乖。”白真折了朵紫色芙蓉花朵将,融了自己的九尾狐血。
“嗯?”
白真将手上掺着血的紫色花朵打进白詅的眉心。
白詅一脸莫名,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别怕。”白真微笑,出言安抚,“我用自己的血掺进了花里,打进妳的眉心,若是妳有危险,我便可以马上知道。”事实上,这等同于他安在白詅身上的眼睛,白詅对术法不精,又不懂分辨善恶,为了保护她,只好在她身上安了层层防护。
“我已有天尊造的平安扣,还有你费心造的冰音玉笛了,已经很安全了呀!怎么又要一个?”白詅晃了晃左手的平安扣,又拍了拍腰间的冰音玉笛。 “萌萌,你是不是嫌弃我笨呀?”
“当然不是。为了妳的安全,我的乖乖,听话。别让我担心妳啊。”白真摸了摸她的头,'生死劫'白真倒是没觉得如何,毕竟活了十五万年,什么劫难也是有过的,可是白詅不似自己,为着这个,他就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与防护,不能再让白詅沉睡在玉里了。
而另一头,祁月一回到青丘就急急将折颜和白浅、白凤九等人找来,待所有人聚集后,便将遇到白真的说出。
“找到真真了?”折颜一时大喜,顾不上上神的仪态,紧紧握住祁月的双手。
狐帝和狐后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些。
“那四弟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是啊,四叔也该是要回来了。”
祁月眼神露出些许忧伤,道:“诸位,白真上神让我转告,时候到了自会回青丘。”
白奕怒斥道:“回家还需要时候?四弟也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这般不负责任?”
“二哥,好了,找到四哥最重要。”白浅忍不住打断,随即又问祁月道:“你们是再哪遇到四哥的?”
“凡间,君再来客栈。”
“我这就去找。”折颜听完就准备走。
祁月只得拦下折颜。
“祁月,妳知道我一直寻找真真,我现在要去找他…”
汪晨曦在一旁忍不住“啧”了一声,讥讽道:“人早走了,你找什么找?再说当初也是你非赶走白真上神的,现在唱哪出呢?”
“晨曦神君,妳这话未免刻薄了!”白浅微微变脸,这个女子分明心不坏,嘴上却总不饶人。
汪晨曦倒也不畏惧,“我说话向来如此。姑姑要是不喜,可以不听。”
白浅一时竟也接不了口。
“晨曦多事,先和折颜上神说了,白真上神身边已有红颜知己了,还请上神不要去破坏。”汪晨曦曾喜欢过白真,虽然最后并没有结果,但她看的出白詅与白真之间的情感并不少于折颜,加之折颜曾经伤害白真,汪晨曦总是找到机会就怼上折颜。
折颜一听,仿佛遭雷劈,不可置信的道:“红…红颜知己?不会,真真他不会。祁月,这…”
汪晨曦觉得厌烦,看折颜那个样子就觉得不爽,径自离开了。
祁月见折颜如此,又见众神把目光看向她,只得据实相告,道:“白真上神身边确实有位小姑娘。两人…两人甚是亲昵。”
“总是我自作的。”折颜神色幽暗,但他已经放手三千年了,这么些年,没有白真的陪伴,甚至白真找不到的踪迹…“但,我是绝不会再放手了!真真只能是我的人。”
“……”众神不再答话,心中不由暗暗道:“那你当初何必这么作呢?”
大人的世界,委实无聊。阿离与白滚滚趁着众神不注意,偕同溜出了青丘。
“阿离,阿离,我们这是走到哪了?”
阿离也有些发昏,走了许久,根本不晓得走到了何处,身上也没有水可解渴了。
“我一时也找不着路了,我们再此休息一会再走吧!”
“好,我脚实在酸,走不动了。”白滚滚随地就坐,忍不住捶捶发酸的小短腿。
阿离虽已经三千多岁,却还是个孩子,但因比白滚滚大了些,责任也是相对大,为了不让白滚滚害怕,只得趁机四处寻找出路。
左顾右盼之际,一只火红的凤凰朝他袭击而来,阿离一吓,瞬间跌倒在地。
白滚滚急忙奔了过来。
那凤凰往后退了退,“天族人?哼,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就先拿你们俩开个头!”凤凰双目染上赤红,利嘴朝阿离和白滚滚就要啄去。
阿离和白滚滚哪见过这阵仗,吓的大声尖叫起来。
不远处的白詅听到尖叫声,急急飞了过来,护住俩小团子。
那凤凰本欲攻击,再看到白詅的脸不由得一呆,为了细细端详,他略略往前靠近些,却被白詅胸前的平安扣给生生挡下,顺带攻击,不得靠近丝毫。
那凤凰反复几次,却仍是无法更进一步,“千宁…”
白詅一脸莫名,“你认错人了!切勿再上前,我这平扣玉,你还真是靠近不得。”真要挡不了,还有冰音玉笛和白真打进眉间的芙蓉花呢。
那凤凰看了再看,似是闻到其他气息朝这而来,只好依依不舍的再看了眼白詅,双目似有些水雾。
“我会再来寻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