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 & 散文征文] 最后潮水会温柔将你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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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的神识投入凡胎,我们在一片羊水中等待空气和光明的降临。”

如果说在江南长大能带给我什么的话,那就是我对水又厌恶又亲近的心情。

是的,都说小桥流水人家是一种典雅,慢时光的代表。那是你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过足够久。童年时期,门前不远就是一条河,水流清澈,没有工厂的废水和污染,它还是大部分人的生活用水。我的意思是,洗衣服,洗菜,洗痰盂(如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当然了,夏季的时候,扒光衣服和小伙伴在浅水处打闹,真的是非常棒的体验。

河流虽然养育着我们,也经常给我们带来一些噩梦。比如大人经常害怕的,老人经常讲的,水鬼的故事,水里淹死的小孩的故事。这在炎炎夏日的夜里听来,都让我感觉到丝丝凉意,虽然不情愿,也拿起毯子盖住自己的脸,只为了跟着黑暗的世界隔绝一小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河流渐渐消失了,因为各种原因,总之它们不见了。跟着它们不见了,还有那些生活在我童年时光的老人。夏日天空晴朗的时候,月亮和星星异常的璀璨。我坐在院子里乘风凉,经常抬头看到这无边无际的天空。周围就是这些老人们同我父母在闲话家常。那时候,盯着星星发呆的我,肯定没想到,他们都会一个一个消失。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抬头,也望不到这些星星了。

说实话,我是怕水的。它有时候让我无法呼吸,第一次感觉死亡离我原来也不远。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学会了游泳。包邮区的都会游泳吗?因为我们害怕水灾会随时到来。无论如何,我们要生活下去。

此刻我三十而立了,见过了很多河,看过了大海,喝了不同品牌的矿泉水,品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体会过快乐,有时候也会感到悲伤。渐渐的,就像这城市里的所有人,一天天的跟着地铁,围绕着办公桌,也忘记了抬头望天,也忘记了在河水中体会的快乐恐惧。夏季的时候,只有游泳池消毒水的味道。


Pic from 吃胶卷的LIZ鸥


为什么还是一个人呢?我突然就想起了外婆的晚年,她辗转居住在各个女儿家中,最后回到院子里长满竹子,门口有条小河的破旧老宅中。河还依然在,只是水不再清了,身边的人也都走了。印象中,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她走了,我们都会死的对吗?都会离开这里。我们会去哪里?是随河流去了大海吗?那个宅子,再也没有人去过。

我们为什么会存在呢?《寄生兽》中孢子发出的这个疑问,也是人类千百年来 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实际上,我们也不停的在寻找爱,我们相信,世界上存在着一个理解自己,陪伴自己的人。我们就是不承认,我们会一直孤独终老。在这个世纪,生活好像发生了很多的可能。在有些国家,同性恋们终于可以活在阳光中;有越来越多的情侣选择了丁克的生活方式;也有很多人,它们宁愿一个人生活。而这些,全部在被慢慢尊重。我们知道,这肯定不是突然出现的结果,这是好几代人努力的结果,就像最广大的河流只发源于雪山融化的雪水。

会消失吧?对。上海浦西的苏州河原本是条肮脏发臭的河流,现在,苏州河做为附近楼盘推出的美丽河景,正在变成人们晚间散步的好去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们也将成为历史。时间就是这条河啊。无论我们如何反抗,你看见自己慢慢长出的皱纹,看见周围的人白了头发,看见朋友的小孩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欢迎光临啊,现在轮到你们来体验这条充满变幻的神奇之河了。捏捏你们的小手,我们曾经也拥有的小手,祝福你们啊希望世界越来越好。

原来这就是轮回哦。我瞥了一眼父母老去的脸,渐渐发觉了自己的无能。但一个人总有想过的生活,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在安静无人的房子里,一个人思考,大概我能做的,只有陪伴。一年前,我一个人在峨眉山,上山的路上,遇见了一个搬泥女工,她看起来年纪很小,但眼睛清澈,背上是与身材重量不符的沉重泥沙。在那么几秒的对视中,我羞愧的低下了头,她是不是就是普贤菩萨呢?于是我在金顶,见到现在为止,最美的云海。我望着它们发着呆,觉得自己真渺小。

世界是广阔并且毫不讲理的,但它充满人情味。我们缺乏安全感,害怕潮水将我们冲走。亲爱的,我想紧紧握着你的手,我们彼此都不用说话,我们望着大海的远方,海浪温柔的拍打我们的脚。我希望,你不要松开那双手。让我们老去吧。

“最后潮水会温柔将你包围,我们终于回到了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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