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痴狂的青春,不过是自我感动

时间是良药,有些年少轻狂触到的痛,也许能让一个人伤一阵子,但绝不会摧毁一个人一辈子。

回忆能有多重?全由回忆的人看待了,放不过自己的,回忆就重如山,压得自己呼吸都痛。放过自己的,回忆就像一阵风,轻轻来了又走。

我想用此刻轻轻的心情,记录那时候沉重如山的感觉,却仍觉得,有些记忆庞然得让我不知从何下笔。

2010年九月,我在县城读高三,微凉的空气夹着浓郁的桂花香。董美告诉我,她认识一个北方网友,写的一手美美的古典诗词,极有文采。我马上说,我也想认识他。

那个叫寒梦的陌生人被我添加为好友。成为好友后,我却没有找他聊天,因不知找什么说辞去开这个头,我向来嘴笨。他也保持着寂静的姿态一直躺在好友列表的某一行里。直到10月1日,国庆节第一天,学校放七天假,我没有回家,整个校园寂静如秋天的天空,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的六楼,看着远处并不美丽的风景,为着自己的将来而感到迷茫。

寒梦突然发来信息,平淡简洁的招呼,之后是海阔天空的闲聊,东拉西扯说着着校园、高考、食堂、诗词,自己那时候觉得最美的两个字“江南”,他说他有一个江南梦,想去南方走走看看。聊到后来知道他的高考成绩,也知道他还没有填志愿。他说他喜欢的专业是文学,但是他的父母想要他填报医学方面的志愿。聊着聊着,就有一种感觉,是对他的似曾相识,总觉得早已认识了他很多年,现在的聊天也不是初次聊天,而是久别重逢之后的叙旧。

十月二号,是他的生日。他说,遇见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十月三号,他说,他有一个很惊奇的想法。等过两天告诉我。

十月四号,寒梦发来的第一条信息是,“我已经决定了,去离你最近的城市读大学”。我差点惊掉下巴。竟然还傻巴巴问他是怎么说服他爸妈的。

他说:“我拿出自己暑期打工赚到的三千元拍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跟他们说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他们还是不允许我填报南方的学校,原因是离家太远了。我又和爸妈说,我本不想填这个医学志愿,现在已经填报了医科专业,做出了妥协,你们也应该给我一个选择自己喜欢的城市的权利。最后,他们做出了妥协。”

我震惊得还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又发来一条信息“我待会儿去买火车票”。

十月七号,他出发了。我也几乎是彻夜未眠。为着他的安全着想。也为着自己的莫名其妙。一时间,我完全不能理解,七天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貌似,他理解为我喜欢他,貌似,他挺认真的,要不然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个“江南梦”,不远万里来南方读书呢?还有就是,好像我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别人口中的“喜欢”。

想着要不要发信息陪着他在火车上度过漫长的二十几个小时,他却好像知道我心里所想似的,发消息给我说,他不喜欢在人声嘈杂的地方和我聊天。

十月九号凌晨,他说他已经到柳州了。我可以想象,他背着行李包一个人走出火车站,游荡在人生地不熟的南方城市,或许,那个城市,根本就不是他想象的样子,或许,初秋的凉意会让他心灰意冷。

我没有去接他,因为,我给自己的理由是,学校不允许随随便便请假,我在的县城离他的城市有四个小时的车程。而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去见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男生。

但是,他发信息说他到达柳州的那一刻,我是有感动和心动的,此前,从未有哪个男生如此为我。就算他是来这儿读书的,那一瞬间,为着他说的是为了我才选的这个城市这个学校,我就很痴很狂的以为,我们就此一生,相爱相守了。

还是发信息保持联系,他告诉我渐渐在学校安定了下来,只是还不能适应同学舍友的抛出的同一个问题,问他为什么从北方来这么偏远的地方读书。他说他喜欢这个城市啊,好山好水,但是他没有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别人,因为那是他的一个秘密,不想与人分享。

军训一直进行了二十天。因为军训管理的问题,二十天我们没有联系。

学校的银杏树叶枯黄了,掉了一地,十一月来了。

二十个日夜,我掐着手指计算,计算他回到学校后,应该马上和我联系了吧,但是他的信息渐渐的,却越来越少了。我感觉到困惑,开始不挑时间地发信息问他,发出的信息却常常得不到回复。

我们俩都没有问过对方的电话号码,因为一直坚信着,等到见面的那天,什么事都会解开,所以在见面之前,还是保留着最初的交流方式。

当发出的一串串文字得不到回复,我开始感到沮丧。跟好朋友四哥谈了,四哥说,他会不会是骗子。我说不会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来柳州。来了,就代表着他是真实的。就算在最沮丧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什么,这看起来是很爱很爱的样子,但现在想起来,更好像是要对自己有一份交代,想让自己相信自己的感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托付,都是没错的,所以才有如此的执念。

十二月初,信息零零乱乱,孤孤单单,只言片语。他解释说,学校在远郊,信号不好,笔记本电脑常掉线。我信他。

他说每个月都有一个情人节。十二月十四,是拥抱情人节。那天天下着大雨,我一个人坐在教室,用笔下的孤单诗句抚慰我的难过而莫名的午后。

认识了他之后,我开始喜欢上在笔记本草稿纸上面涂鸦,写一些只言片语,美其名曰写诗。当我又一次信笔涂鸦,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文字。翻看好友列表去找那个美好的名字,却发现他已然,莫名其妙,消失在了我的列表里。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内心感到恐慌和巨大的失落,眼泪就像那天的雨水一样哗啦啦滂沱,这回怎么跟自己交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好友列表没有了他,寒梦去哪里了?这时候我才无力地发现,QQ是我跟他的唯一维系,多么脆弱的维系,只要任意一方删除或者拉黑,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我恨,恨得牙痒痒,不是恨他,也不知道自己恨什么。那种强大的无助感犹如阴冷的寒雨侵蚀我的身体和灵魂。没信息可以发,没电话可以打,不知道怎么找他。打着雨伞,就跑出了无人的教室,雨水打湿我的鞋子,我毫不在乎,已经没有感觉到寒冷,在雨中恍然走了半小时,走进一家网吧,木然地在空间访客那里找到他曾经的足迹,满怀希望地重新加为好友,发了很长很长的信息给他。还是没有回复。我只好踏着湿漉漉的鞋子回学校上课。此时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冷笑一声,拥抱情人节,呵……

晚上快入睡的时候,他终于发来了信息,具体说了什么我忘记了,只记得最后的一行字是:忘了我,珍重。然后,他又消失在了我的好友列表。我已经无力再说什么,尽管心里有着莫大的疑问,彼时能做的只有抱着被子痛哭。

恍然间,一个学期过去了。寒假很短,但是好过没有。在家里守着大年夜,凌晨一点后,爸妈弟妹都去休息了,我围着火塘,不舍得这份温暖,更害怕被子的寒冷。他突然又出现了,说了很多很多,告诉我他这一个学期以来他心里的难过,告诉我他其实有多么是喜欢我。我问他,那为什么要突然消失,为什么要我自己珍重。他还是没有说出原因。聊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说,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不再联系。至于原因,我永远不会告诉你。然后下线了,这回没有把我拉黑,没有将我删除。日后我才明白,他选择了对我隐身。

那一刻,我很恨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恨,因为我不明白不理解,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来南方?

高三第二学期,繁重的学习任务压得我不再去想那些问题。只是,人一旦静下来,那个名字就会浮现出来。但也只有个名字而已,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声音,对于他的认识,终究只是一种想象。

高考后,渐渐的忙于很多杂事,不想起的时候,已然有些能够平静。但夜深人静下来,内心仍情绪涌动。

四哥说,不要再想他了,为这种人不值得。其实我心里明白,如果没有那么多的莫名其妙,一切都值得。只是,没有如果。人要向前看,我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我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2011年,九月,我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于忙碌中偶尔回忆起他来,还是有怨气,委屈,会哭。

2012年,四月末,大二,他的头像亮了,一串QQ消息闪烁在对话框内,我感到有些讶异,已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这样一种“面对面”。

他说还有一个月就大学毕业了,要回去他的北方,回他的家乡了,启程之前他想一个人去我的家乡看看,看看那个养育了我的地方的一山一水,看看那片片茶园,看看那悠悠蓝天,看看那小溪还有稻田。呵呵,我心想,既然想一个人去,何必跑来告诉我,始终心有不甘吧?还是怎样?对他,我也始终猜不透。想要表现出地主之谊,我没带情绪地问一句,要我带路吗?他说,你已经是别人的人,我们这样算什么?如果在以前,我求之不得。我说,以前,是你不要。心想着,既然受不了我有了男朋友,成为了别人的人,为何又还说那么多?最后我删了他,心里感有一朵花在绽放,裂痕裂痕,解恨解恨。

2013年,五月末。大二第二学期。他又加了我,说,吴微微我还是忘不了你。问我愿不愿见面。我说,你有了自己的女朋友,我们这样,算什么?如果这在以前,我求之不得。然后问他当初为什么要不了了之,他出乎我意料,给出了答案:我来柳州之后,跟爸妈说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他们很决绝,不同意。我没办法,与其骗着你跟你在一起三年度过我的大学时代,不如自己一个人熬着,我不想我们明明没有结果,还要害了你。

我流泪了。为自己当初的执念,至少,他对得起我的内心,因为再怎么恨,我都是相信他的。四哥安慰我说的那些话,说的他就一个王八蛋,说的为他流泪不值得,我知道是为我好,但是我不信,我一直相信的是他,更是我自己。

最终我答应了他见一面,理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许是为了让他不觉得遗憾,也许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只有这样才能画下句号。

五月末,骄阳似火。走出他即将要离开的城市的火车站,凭感觉走向那个人。

呵呵,虽是“初见”,却早已伤痕累累。心中千滋百味,感受迟到三年的“第一次见面”。

跟我心中想象的“白衣蹁跹”形象完全不一样,他瘦瘦的个子,不黑不白,回到人群里普通得再普通不过。

我不知道,我在他心中是否也是有着“不可描述”的形象。但是也已然没顾及那么多,我们走向对方,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我有点诧异,这样子的“摸头杀”,是不是有点不应该?他带着怎样的心情来见我的?

陪他在城市里转了一圈,走到一条仿古小巷,看着他开心地给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女朋友买礼物,我心里竟然感到有些不爽。太诡异的会面了,三年之后的“初见”,彼此却已经各自有了别的伴侣。走在城市的街道里,他试图牵我的手,被我甩开了,这算什么?抱歉我做不到那么爱恨分明,三年里,大家都变了很多,他有他的新生活,我也有了我的新生活。瞒着自己的男朋友来见他,彼时我心中满怀愧疚。

他也拉下脸来,急火火走在我前面,好似一个恋爱中的负气少年。也许他正心想着,好好的一次见面,非得被我搞得这么不开心。而我已然没有了那么多要顾及他感受的小心翼翼,相反地,想早点结束这次见面。

时间是不是很神奇,把曾经的轰轰烈烈,幻化成了如今的不堪一见。

陪着他去买车票,目送他走进车站,竟然感到一阵放松,我知道,自己的内心再也不会为他经起任何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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