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前面我们讲到一趟列车飞到了海里,而另一趟列车则在运行过程中凭空消失。不过,按照前面我们所知道的超越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外时空,也许这两趟列车在这个时空总流里也就变成了一辆列车。事实上也有可能是同一趟列车。不过,奇怪的是,同一趟列车确会有不相关的人各自经历着似乎是不相关的事。但事实上,谁又说不准到底是相关不相关。
这一趟列车其实正在我们的世界穿梭着,此刻它已失去了控制。即使不加油或煤也依旧能继续行驶。或者我们也可以讨论一下这种可能性。我们知道在现实中列车是加满了油的,所以它依旧保持了一定的速度。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没了油,它依旧是能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向前行驶的。这一点,我们由物理中的惯性可以知道。既然人在时空总流里能够超越过去、现在、未来而成为时空总流的人;那么同样物也是可以的。那么按照这种情况下,这趟列车实际上是不由自主地继续运行着的。只是它已经没有了过去、现在和未来之别。
说到这里,脑袋不经咯噔了一下。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这样的世界将是多么的可怕。所以说现实的人也是非常幸福的,因为起码能知道时间有个节点,在时间的节点上可以容得下休憩和。如果没有了时间节点,人类将永远也盼望不到尽头,永远活在紧张之中,休憩和喘息也都无从来由。又或者说,因为没有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空之别,干脆放任自流,无从节制,因为享受可以不知道有个截止的时间,所以要么人类将耗尽资源而活得非常困窘,要么将耗竭自己的生命力而死。
所以说我们所羡慕的未必是幸福的;他人所羡慕的我们也未必幸福;只有知道幸福者,懂得珍惜幸福的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题外话少说,既然列车在时空总流是永远不停地运行的。那么按照我们的推论,我们现实中是很难看得到的,即使能看见,那么也
只能是看见其中的一部分。
于是我们将会看到如下像:在貌似蜈蚣的巍峨山岭上有一趟列车在不断地盘旋。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猪头猫尾巴的,老虎脸猴子身的,天鹅身猪腿的,纷纷把那些一动不动的人卸下列车,然后在一颗颗松树底下挖好一个个坑种将下去。于是我们会看到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要么脸和精神气质相似,要么嗓子非常地相似。这使得大家有种觉得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不过他们已经完全变为另外一个人,过得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
如果我们是在放电影,那么不妨再把镜头拉回小伙子认的那位四川的老人做父亲的那一瞬间。我想按照时空流的作用,大概应该是如此循环,无此不足以解释这种神秘。
世界上的事情大多如此,即使是似曾相识那又怎样,甚至是真的是相识那又怎样;如果有幸再能相见,那么对已经变得陌生的人来说,也是应该知足的了。因为这是上天冥冥之中对我们的安慰,如果太过于强求,打破了天机,也只能是自讨苦吃了。这就好比你曾经搬起过一块大石头,但是时过境迁,你已经变得衰老,你还是硬要搬起,最后的结果不是闪着腰就是砸着自己的脚了。
古希腊神话早就给过我们这样的启示。西西佛斯不停地往山顶上推石头,但是石头一不小心就又会滚下来,还得重新继续推。这个神话可能是人类先知对时空总流的领悟吧。因为时空总流一旦裹挟了现实的某些东西,所以总会出现重复性的东西。冥冥之中好像我们要遵循中某种循环;即使在现实中感觉不到,那么也会在梦中不断地给你这样重复循环的暗示。或者是有某种梦境在你的梦中出现过,那么也会在某种恰当的时刻出现,你所经历的梦境仿佛就像预言似的。
所以我们找不到的列车肯定会在我们注意不到的地方再次出现。比如在荒郊野外,无人知晓的峡谷村落,在人迹罕至的荒漠。
“呜……”
列车轰鸣而过,在黑夜中穿梭;搅碎了你梦里的宁静,或荡不开你睡海中的片刻涟漪。不过它确实驶过了,你不曾知道,也不需要你去知道,也由不得你去知道或不知道。
小镇上的人在熟睡着,任由这声浪不断你冲唰着小镇的宁静。即使醒来的人想看个究竟却怎么也看不到。据说这里曾经有过火车站,不过火车站已经被废弃。人们现在已经坐上动车了,取而代之的当然是现代时尚充满着时代魅力的崭新的高铁站。
不过睡着的人有过这么一个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比看到的还要真切。自己的心脏就像一个个山洞,列车经过就激起了更为激烈的轰鸣。只要在安静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再次袭来。
二十、
深夜,那座桥。那座被许多人选作殉情最佳地点的桥此刻也陷入宁静。江水依旧如墨似地静静地流淌,默默地承载着这一桩又一桩让人唏嘘的事儿。
一位小女生刚和朋友告别,已很深夜;此刻,已是无奈,只得一人踯躅而回。这样看来,未免显得形单影只,楚楚可怜。更何况还是学生,穿着学生制服和短裙,还有贴着的背包。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江景。
此刻的桥上,两旁都高挂着一串串的红灯笼,在昏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扎眼。突然女生停住了脚步,紧张得捂住了嘴巴,两眼瞪得发直;紧接着尖叫的声音划破了沉寂的夜空。只见她夺路奔命似地往回逃跑。当夜,她感受到了列车从心脏穿过的一种轰烈。
次日,她仍惊魂未定,等她心情稍微平缓下来,过来关心探望的亲友才从她口里得知,原来她晚上见到了那个以前跳桥殉情的同桌。当晚所见的场景是,还是她的同桌像以前那样凄惨地跳桥。只是跳下去之后没有半点动静。
还是这座桥,一个醉汉趔趄正走着,尽管寒风吹得很厉害,但是这个醉汉却不觉一丝寒意。只见他光着膀子,一边拿着啤酒瓶子,是不时嗷嗷叫。
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安静了下来。
“砰”瓶酒瓶不觉掉了下来,瞬间摔碎了。
这时他似乎酒醒了,又见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再接着嘴唇开始颤抖了起来,紧着着“哇…”一乱狂喊,一路奔跑,隐约可见青筋似乎都要暴了出来!
他醒来的时候感觉似乎做了一场噩梦似的。据他回忆,他看见了一个女的跳水之后,一个男的接着跳水。奇怪的是,竟然是跳水却溅不起江面的半点涟漪。可是这个跳水的家伙确是前不久还喝着酒的哥们,而且早已经死掉了。而那个女的,却是挺着大肚子的女生,也是前不久在这座桥跳水自杀的……
夏季,另一个晚上,在这座桥下。
许多人游泳的人从河堤边渐渐散去,但是因为贪于凉爽,总有一两个人会逗留至晚方回。此刻只剩江边的绿树草丛,还有虫鸣夜月。不知不觉一个人仰着脸浮在水面上,似乎泳技很高超。
“喂,兄弟,你还不回去吗?”
没有做声。
“你不回去,只剩你一个人了哈。”
另一个女生道:“是的,还不回去的话,容易会被抢劫的哦。”
还是没有做声。
那个男的越想越不服气,觉得竟然不回他的话很没面子,所以游过去想揪起来揍他一顿。
可是那个男的,还是仰浮向天空,对似乎面临的威胁一点也不察觉。
可是刚想把他提起的那个男的,止住了扬起的手。
“啊!走,走,赶紧走!”剩下的人都赶紧上了岸。
还剩那个男的一直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夜空;是那么的空洞,那么的寒碜人。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警车的灯半条江的水耀得通红,可是上下搜素了大半夜竟然连影子也没有。负责的一位警官向那两位目击证人询问时得知那个人相貌竟然和死去的发小非常相似。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不方便说出来。
渐渐地这个镇子的每家每户似乎都发生过类似的离奇的事情。他们看见自己的亲人似乎已经回来,重复着他们临死之前所做的事。
死去一两年的如此,五年的如此,十年的也如此……
可是太阳依旧是东升西落,日月也仍如是交替。人们也依旧日复一日的忙碌着,有人在忙碌中充实,有人在忙碌中失落,还有人在忙碌中不知所畏。
这样的日子过着,甚至小镇上不懂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从脚到脸全身几乎是扭曲的人也不知道。他在梦里见过,但醒来后,人们把他忘了。他在哪里行走过,但走过后,人民也很快把他忘了。
他每次都这样,他每次出现时都会有一大堆蝙蝠簇拥着他。人们忘记了他,但是他的眼睛触到每一个人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又似乎说不清。末了,他还留下一个诡异的微笑。他似乎并不以自己奇怪的身形为意。
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不懂他从从梦里走进现实的还是从现实走进梦里的。
白天,蝙蝠从高高的空中掠过,像极了燕子,他走到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黑夜,蝙蝠从檐边矮矮擦过,可是比老鼠慢了许多,他停住,它们就跟着停住;他行走,它们就像一群会飞檐走壁的老鼠一样轰然而动。
他的眼睛像极了迷一样的魅惑,他的身体像极了空气似的那么圆融无碍。
二十一、
更让人迷惑的是常叶尘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和那个身体扭曲的人似乎八竿子打不着,但却似乎冥冥之中有着莫大的联系。人们一下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他和那个身材扭曲的人分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人。
是的,已经回来的常叶尘已经不是从前的常叶尘。
“常叶尘,跟我们讲讲你火车爆炸后失踪的那些事吧。”人们急切问道。得知一人幸存,那么对于那些遇难者家属来说无非是福音。同时,这对于好奇的人意思一股无名的诱惑。
常叶尘语言又止。
“快说啊!我们都快急死了。”人民催促道。
“好吧,那我说。我说的时候你们可别打我。”
“我们不打,你尽管说。”人们异口同声道,不用怎么讨论却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契约。
“还有,我只能说出我所能看到的,超出我能力范围之外的我不能说。另外,请不要打断我,打断我我就无法再继续讲下去了。”
“好,一言为定,谁打断谁是乌龟王八蛋。”人们再次信誓旦旦地又一次达成契约。好像真有一个王八蛋准备被纠出来。
看见这样的境况让常叶尘安下了心来。看见常叶尘安下了心,全场也就安静了下来。准备要讲了,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不断呼啸而过的喇叭和留下的气流唰唰响。
“我其实不懂自己到底叫不叫常叶尘,只是你们这样叫我也没办法。”
“啊?!”有人叫出了声来。但是人们顿时记住了还有的契约,那个叫出声的人硬生生地把张开的半圆形的嘴用手抹了下去。
“正如此刻,我看到的是你们屁股在一张一兮地说话;其实我找不到大家的嘴巴在哪里。”
脾气犟的人气得暴跳如雷:“你们还要忍着这位神经病吗?”
常叶尘已经紧张得不行,似乎已经不敢在讲话了。看着他汗涔涔的样子,似乎准备要收场了。
可是莫名的好奇心使得大家竟然克制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煽动,瞬时许多眼睛像锋利的匕首一样,亮晃晃地向这个脾气暴怒的人扎来,让他无处可躲,恨不得立刻挖一个洞钻出人群。现在他只能像砧板上的老鼠肉,任人宰割了。
看到大家如此信任他,他哆哆嗦嗦地又开始讲了:“我讲的是…实话,丝毫没…有嘲笑大家的意思。还有,我感到非常的害怕,因为我看…不到大家的后脑勺。难道是藏在你们的屁股…后面吗?”
人群中有些人起了一阵喧哗和骚动。可是看见大部分人尽管匪夷所思,但仍按捺住,于是片刻又安静了下来。但是细看这大部分人都是面面相觑,都有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味。
“我可以讲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给大家吗?”
大家这时雅雀无声,两只眼睛好似当了耳朵使,瞪得大到极致,圆到极致。
“大家的亲人其实都已经回来了。”
“可是,他们在哪里,我怎么现在还没见到!”
“是啊,是啊,你可以告诉我们吗?”
“可不可以叫他们马上见我们?”
他顿了顿:“其实我只是长得像常叶尘,而我的确不是常叶尘。”
人群下面有人开始嘀咕道:“他似乎已经是精神病发作,他明明就是常叶尘啊。”
“那你是谁?”
“正如我只看到大家的屁股在说话,看不到大家在脑勺一样。”
“难道你真在不是常叶尘?”有些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毛骨悚然,凉气从竭斯底里升腾而起。
“你到底是谁,我们的亲人到底在哪里?” 有人从中醒来,暴怒喝道。
“那我还要告诉大家坏消息吗?”
看着人群下面铁着一张张脸,但面部表情又容不说。
他暗道:“如今可能真的是难逃一劫了,说是死,不说也是死。”
他好像是一个犯人,无条件地坦白,最后却连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种凝重的催迫式的强大压力下,他似乎自言自语地说话,他这样说话是因为要安慰自己恐惧的心。
“是的,他们回来了,但不是以前在他们,他们已经过了一个你们全然陌生的生活。”
接着他干咳了一下,继续往下说。
“也许有一天你们会看见 熟悉的面庞或背影,但是千万不要上前打扰。打扰就不对了,只能留在心中,给自己一个温暖在回忆。上前打扰就会吓坏他们。因为他们不懂为什么突然有一个精神病上来强认自己为亲。或者有这么一个那么冒失在人前来认错了人。”
“好啊,他骂我们是精神病!”终于有人压抑不住跳了起来直接往上冲。这些之前达成契约的听众再也不让他说下去,而且也觉得没有说下去在必要。之所以上去,是要挽回什么损失……是什么损失呢?不,不能总是吃亏啊!”
人群如洪水似的向那个弱小的一点席卷而去。不过瞬间,这些洪水却波开浪裂。原来又是那些蝙蝠,诡异的脸纷纷怪笑着。过不了一会儿这些洪水便被这黑压压的土给掩住了。
醒来他们宛如做做了一场大梦。可是对他们来讲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历历在目。
二十二
是的,他们所看见的常叶尘并不住在他们熟悉他家的房子;而是住着隔开了好几个街巷。每次他经过这所他应该住的老家的时候,竟然是毫无感觉的样子。再后来,人们发现他渐渐地似乎和以前的常叶尘是不同的。比如他的脸庞多了几颗痣,更为明显的是,他的眼睛也没有以前那么大;双手似乎比以前又小又短;个头是差不多,但是明显地,这个所谓的常叶尘走路的时候却是罗圈腿。
他虽然长着眼睛,但似乎是永远分不清前后左后。更离奇的是,有很多时候,他见狗的样子就模仿狗叫,见鸡的时候也模仿鸡的走路。有一次他去到了卖鸡的市场里面,想要买鸡;可是,人们看到他一本正经摇摇晃晃来到老板前面,双手竟然不懂怎么放下来,而是先学着鸡的样子先拍了几拍后,才缓缓放下。
开始说话的时候也很是吓坏人。他是想要买鸡来着。谁知他一开口就说:“咕咕咕……”
这个情况刚开始还把老板给逗乐了。后来却是吓坏了老板。
老板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肥胖的女人,脸上一个圆盘。刚开始眼镜是笑眯了,后来眼镜框差点要掉下来,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差点没有掉出眼镜框来。
“你是人么,好好说话,别带这样吓人的。”她的脸似乎要吓得变紫了。”
他似乎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来解释,但还是解释不清楚。反而越解释越把老板娘给吓得近乎瑟瑟发抖。
可是他那么努力,努力地去解释。在旁人看来,他似乎是非常可怜了。可是客观地看,他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双脚像鸡一样跳来跳去,而且嘴是尖着的。
最后老板娘被吓哭了:“来人啊,鬼上身了,鬼上身了!”她的整个肉球如波浪似的上下滚动。 但是她越叫,他就咕咕咕得厉害。直到把整个卖鸡场的人都叫得席卷而来。此刻整个市场又都被扬起了鸡屎的味道和鸡的骚味,还有一些鸡毛来不不及落下,落在了人们的头上和肩膀上。
紧接着警车呼啸而来,救护车呼啸而来!
所谓的常叶尘就像一条鱼一样被捆绑着上了车。
人们惊魂未定,甫歇之时互相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
“这个家伙真是中邪了!”
“是的,听说他好像前不久失踪的常叶尘。”
“可是他不是常叶尘,据说前后左右都分不清。”
“不过,事情怪了,小镇上出现以前近似熟人的人越来越多了。”
“前不久还出现了几件怪事。不是有几个人在一桥那儿自杀了吗?可是前段时间他们自杀的那一幕场景不断重现在事情发生的地方。”
最后人们在这种氛围的熏陶之下,毛骨不寒而栗,靠着互相聊天的温度继续抚慰着自己心有余悸的内心。
另一面,警车和救护车远离后,还没到达目的地被忽如其来的一大群蝙蝠围住。紧接着,警车和救护车里的人惊呆了。他们发现原来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到处是动物。这个世界仿佛是动物的世界。大象在路上行走着,但是大象的脸却是在屁股后面,但尾巴却不在一起,很明显是在倒退着前进。一些猴子坐在大象上面,很明显,似乎屁股就是脸了。再看看头,圆肉峰一个,没有五官,让人是好生奇怪。
更让人惊讶的是,一副又一副棺材自己会靠边走动,再细看,原来底下是海一般此起彼伏的蚂蚁。
它们都有方向,都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往哪儿走。但实际是谁又都不明白它们自己要走向方,到底要往哪儿走。再细究来,其实它们也似乎没有意识这个概念,光凭本能在行走。
惊讶之余他们环顾四周,竟然发现甚至连崭新的大厦都开始渐渐变得老旧,开始剥落应有的颜色。惟剩一些烂尾楼峭棱棱地张开他们的大口,似乎在嘲笑着什么。
警车和救护车里的人都非常惊讶,可是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事情来了。他们发现,江水渐渐涨潮,逐渐吞噬了两岸,还不断向这个小城镇四处蔓延。
“怎么办,怎办办?”他们互相惊呼着。
同时,却又都惊呆了:他们看到各自竟然完全变了模样。有的以为是抓到对方的手,但实际上看到的是对方的屁股。男的以为拍着女的肩膀,可其实是摸到了对方的胸。还有的以为是握着对方的手,到头来却是抓着了别人的阴茎。
傻了一会儿,突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疯一般的尖叫。
这个时候,漫天都是蝙蝠,它们在上空古怪地笑着。这种古怪的声浪如同小丑的嘻笑;而这种嘻笑让大地都似乎要瑟瑟发抖起来。常叶尘却不知何时连救护床一起被它们簇拥方向了半空。
黑暗顿时笼罩了整个小城镇,这种黑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二十三、
终于得见一线光明,霞光在东方的鱼肚白上渐渐绽开。但此时还是不够明亮,所以依稀还是能看见灯光。奇怪的是,每家每户的灯都在床头附近。
个个起来一看,不由觉得惊讶。明明都已经是关了灯的。可是为什么灯一直亮着都不知道。
中途停着的警车和救护车也仿佛大梦初醒,醒来各自揉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路上会睡着,警笛还仍在不停地响着呢。但是这一切好像他们都不见似的。
但是现在只能仅此而已,日子又恢复如常,日复一日。
这个小镇为了发展,不断拆除和爆破老的建筑,一些民国遗留下来已久的民房也不例外。甚至连烈士墓旁也得不到宁静。
这不烈士陵园紧紧靠烈士陵园,烈士陵园似乎都要摇摇欲坠了。不过还好,开发商不敢太过胆大妄为;而且政府也在派人抓紧修葺着烈士陵园,所以这儿多少有些生气。每到工地停工的时候,不到一箭之隔的烈士陵园就更显得郁郁葱葱,鸟鸣路幽了。
因为这里是他祖先英魂的埋葬地,老刘是一个退休员工,所以时常来到这里。好的时候和一些老革命在这里拉拉二胡,也不失为休闲。总好过在烈士陵园里跳广场舞吧。不好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独自吹着唢呐。
这天晌午,他一人坐在林荫道下呦呦地吹着唢呐,吹得正入迷。一阵狂风忽然刮来,眼睛赶紧闭上。再张开眼睛,一大群黑压压的蝙蝠从烈士陵园掠过。他不由觉得怪异,蝙蝠怎么会在白天出行呢,仔细一琢磨,这些蝙蝠似乎与往常的蝙蝠不同;但由于飞得太快,却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准备操起唢呐继续奏起,却不觉得耳边响起了呜呜的声。想着肯定不是唢呐的问题,于是赶紧停了下来。他正寻思着这呜呜声的来处,却看到了在烈士陵园上面,一对穿着旗袍的母女呜呜地哭着。现代社会这个小城镇穿旗袍的人是实属罕见,被视为天外来物也是理所当然,要么只能是舞台上演出的演员了。不过此刻又不是表演的时间和适合表演的场所,所以便也只能是视为天外来物了。
老刘仔细一看,不不要紧,一看不得了!这不是自己老婆娘家的人么?前两年失踪了,杳无音信,至今却又在这里出现,太不可思议了!只看见似乎是两母女呜呜地哭着。他信步前去,最后到达她们跟前。这个时候哭声止住了。抬头双眼汪汪,幽幽地望着老刘。
“我的孙子啊!”只听见那当母亲的禁不住喊道,似乎要立马扑过来把他抱住。
这下把老刘吓得鸡皮疙瘩都颤栗了起来。
“不不不,我怎么能是您的孙子呢。”老刘脑子乱了起来。
“怎么不对,当时是奶奶不对,是奶奶太过悲伤离开了你们。”
老刘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但闪念间却不自觉地回到了童年悲惨的时刻。
民国时期。
他看到爷爷被宪兵押着上了车,家里到处都被砸了个稀巴烂。自己的哥哥也被打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妈妈听到消息后就不管不顾赶紧逃走了。只剩下奶奶哭得晕厥在地。
他似乎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于是跟着卡车跑着喊着:“爷爷,爷爷,爷爷……”
可是剩下的只是宪兵的嘲笑,以及卡车扬起的尘土……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昏黑,奶奶已经恢复平静了。在昏黄的油灯下,依稀可见憔悴不堪的面容……只是这面容如今怎么回忆也回忆不起来。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面前的就是我的奶奶,我的奶奶当年也是这么年轻的模样么。我怎么硬是记不起来了。”
可是她却不容分说地命令道:“孙子,快带你奶奶和姑姑回家。”
再看看面前这个女娃,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眉目间似乎像自己的父亲。可是父亲早就已经离去了。
他不由得对悲戚起来,为什么这个世间竟有如此离谱的事情。但同时也觉得有些欣慰起来,毕竟家里再也不用那么冷清。
二十四、
老刘的儿女都在外地工作,老伴生病住院只靠自己一个人照顾,甚至老伴去世时,儿女都赶不回来见上老伴最后一面。老伴去世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第三天,儿女赶回来,她才缓缓闭上眼睛。
老刘家离烈士陵园不是很远。一路上他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难免惹来非议,更何况,自己的老伴离去还不是很久呢。
一路上有人不怀好意偷偷地笑了,有的暗暗交头接耳,还有的似乎在闪避。
一些性格开朗撒泼一些的老街坊就懂得打趣:“哟,老刘,您这是……”
老刘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啊哈哈,那我懂了……”那人打着哈哈,“老刘啊,老刘,真有你的哈!老哥,小弟佩服,佩服!”
可是此刻老刘哪里回答得出半个字来,只见他眉头紧锁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街坊,眼光里闪着许多的无奈和凄楚。他好想说些什么出来,但是什么却也都说不出来。
“好嘞,老哥,不打扰你了!好好过活,好好过活哈!”
老刘的这件事让这条日复一日毫无新鲜的街老讲增添了不少趣味和谈资。
老刘此刻感到更加孤独了,但是孤独归孤独,他还要赚钱养活家里这两个女的。一把年纪了,谁不想轻松一些呢。可是这两个女的出去找工作,愣愣是把人给吓怕了。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她们动不动就拿民国来说事。还说现在的人怎么文化程度那么低,那么没有教养。真是叫人受不了的。
时间不久,消息就逐渐传到了老刘远在外地工作的一对儿女那边。他们赶紧打电话回来义愤填膺地质问。老刘支支吾吾苦不堪言只好把他的遭遇说一遍。可是遭到了嘲笑和挖苦。
“你说我们的的祖奶奶比你还年轻?你是色迷心窍了吧!”
“好吧,你竟然能这样对待妈妈,下个月我们也不寄生活费给你了。枉我们这么辛苦工作。”
“你叫我们做儿女的如何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
“赶紧把她们赶走了,否则我们断绝父子关系!”
“你不把她们赶走,我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老刘独自承受着这狂轰滥炸的指责和怒斥。心里一把苦楚被逼得嗷嗷嗷直叫,但又叫不出声来。一时间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地在电话那头流了出来。
“我怎么说都不信,你们到底回来看看呀……上次我说你们亲妈不在了,你们愣是没有及时赶回来。好,这次,如果你们赶回来发现我真的是这样的父亲,那么我就在你们面前上吊……”
儿子电话那头沉默了,不久掐断了电话。
女儿电话那头也是同样的沉默……
其实,坐上飞机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可以从大城市返回。无奈大城市太过繁华。大城市太过大。
不过这个事情似乎比自己老妈死了还重大。老妈死是生老病死可以理解。但这件事情它明显是不正常的,不可理喻的,所以非得要回来弄个究竟不可。
就这样,一个从北京,另一个从上海,不约而同,在最短的时间内都赶回了家。
回到之前,他们各自在心里想到:“即使老头子可以原谅,但是老头子也是老糊涂的缘故,不能让他继续这么糊涂下去。”
回到家,看见一个小的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显得很是紧张,另一个在窗台前幽幽地磕着瓜子,但明显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爸,我们回来了!”
老头应了一声,倒是没什么。最值得注意的是那八目相对,相顾惊奇。
这个气氛老刘不知怎么处理,也处理不了。他也只能呆着,此时八目相对,再加上两目,便也是十目相对了。
就这样这个本来准备很喧闹的家此刻却静止了。如果说一分钟是很短短的时间,那么此刻这里的一分钟却是很长长的时间。
呵呵,按照时空总流的理论来解释,或许也应该是想通的。两种不同的时间在此刻相遇,总要需要一个融入的过渡。
突然电视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把这一屋子的人都给炸醒了。里面正播放着抗日战争的电视剧。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你在哪儿!”那个十四五岁的女的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服,眼睛早已泪汪汪。
“哥哥,哥哥,带着我们去找哥哥吧!”那个女生突然扑向了老刘。
这个场景把老刘的一对儿女给弄晕了。
正看着在窗口幽幽地磕着瓜子的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缓缓转过身来,眼里的泪珠悄然而下;但尽管泪珠如此,却完全遮不住她的幽怨和无奈。
不过,还是女儿比较泼辣一些:“你们就别再演戏了,我们看的穿越剧还少么?别装了,要你们是演员呢,就别来祸害我们家。要不是演员,趁早滚,要不姑奶奶要报警了。”
她们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和她们不相干的人说这里是她家而且还要报警。(因为她们从民国时期离去的时候,看到的还是和民国相关的事情。和民国不相关的事情她们就不知道了。所以她们只认识老刘。而按照时空总流和这个世界时间流的不可冲突的矛盾来推演,老刘在她们眼里却也还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而已。但是对于现代的人呢,她们却眼睛看到的还是现代的人,因为现代人和民国没关系的就只能是现代人的模样。还有她们所住的楼房是民国时期的老楼房,所以认为这里是她们的家,这是没一点不对的。但是面对一些新的现代的东西,她们虽然被吸引,但是有点恐惧的。在她们看来,这个世界确实变化得太快。所以她们在重现出现的这些日子里所遭受到的心里上的痛苦也是可想而知的。幸好,她们的年龄还不是很老,所以也能接受这些新事物。不过她们也实在难以理解,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成年女子叫自己的十七八岁的亲人叫作哥哥;而且还要打电话报警抓她们。我们别吵,等着继续看好戏。)
那个女人听玩这些话后勃然大怒:“好啊,你叫警察来抓我们啊。我们都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疯女人带着一个男人来到我们家,而且还竟敢叫人来抓我们。真是不可理喻!”
小女孩从老刘身后撤退躲在了那个女人的身后。两只眼睛偷偷看着这发生的一切而不知所措。
老刘实在是觉得有些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也不好发话。万一那个真是他奶奶的话,那真是不孝了。可是又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呢。其实他心底早就暗许了女儿的做法,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让警察快速帮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老刘背向那个女人,缓缓地向女儿使了个眼神。接着他就默默地走开了,走到门外默默地抽起了烟来。那些烟一阵阵打折圈儿飘散,如一团团迷雾在飘散,其实在老刘心底里何不想如此。只不过此前,是有些太过善良了些。或许是太自私了些。一个这么孤独的老人,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但不能做到的也是这些了。
不一会儿,警笛呼啸而来了。跟着下车的还有一些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警察弄清楚情况后便带这队母女回警局做进一步的调查询问。但是怎么调查询问,她们都坚称老刘家就是自己家,而且认为自己是民国的人,甚至连简体字都不会写,只写繁体字。
无奈之下,警察只好经过网上搜寻比对,终于找了出来。结果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她们和沙子乡乘火车失踪的母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她们称她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沙子乡。一些警察不死心就试着再随便问问。
“小妹妹,还读书吗?”
“读,当然读啊。”
“在哪所学校读书啊?”
“国立女子中学。”
这些警察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放她们暂时出去,背后却还是默默地关注她们。
正好老刘的一对儿女折腾够了,以为没事了,而且各自公司又离不开自家,所以又得赶飞机回去。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对奇奇怪怪的母女再住进他们家。
不过,警察送她们出去后,也没有安排她们的住宿;所以也只能默许她们再住进老刘家了。
母女两人带着无辜和愤怒再一次出现老刘家门前。老刘实在也是无奈,心中有了恻隐之心,于是就让她们跨入门。
“有你这么做孙子的吗?竟然叫外人来欺负你姑姑和奶奶!”
老刘嗫嚅着,一声不吭。他暗道:万一真是自己奶奶和姑姑转世附身,那自己可真是折寿了。难道是自己前世积累下的阴德不够,上天故意安排这样离奇的事情来折磨自己。
当夜,老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后干脆吸气了烟来,搞得满屋子都是浓烟的味道,把自己呛个半死。可是那两个女人竟然没有动静。他觉得非常奇怪,趁着月亮,起床查探一下动静。
可是走到她们房间时,月亮突然变成了红色,把一切都染红了。再仔细瞧瞧,透过木门的缝隙一些可见,她们母女二人竟然也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噗噗噗”。她们的眼睛里竟然冒出了一些动静。
蝙蝠从她们的眼睛里飞来出来。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呀!”老刘失声叫了出来!
不叫不得了,一叫,一阵狂风刮过来,闪电如飞蛇瞬间及到,轰隆雷声贯耳,下起了红色的雨,铺天盖地,茫茫如是。
次早,人们看见老刘已经不省人事,躺在自家的客厅,眼睛瞪着天花板,而那母女两人竟然离奇失踪了!
二十五、
警察和法医再次呼啸而至。法医经过现场的勘验结果,却并无所获。老刘并没有受到过伤害,也不是身体有什么疾病造成,结果是自然死亡。
无奈之下,此案只好草草了之。但此案却引起了警察内部高层的重视,同时暗自发搜寻母女二人的通缉令。
漠领乡。
夜阑人静。趁着墨色一对男女在搅动着欢娱的波涛,此起彼伏,在这夜的海洋里不断地涌动着。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在床上的这一对浑然不觉。因为在这一对看来,只有自己和自己的伴侣才是唯一的天地了。
直到他们的耳膜被列车的长鸣振得直生疼这才知道若有所失。
“啊!”女的先尖叫了起来。
“啊!”男的也跟着叫了起来。
只见地面一副牙齿在地上走着路,就是不见一个人。女的扑倒了男的怀里,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
“吱吱吱”怎么那么大声呢。女的抬头一看,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只见男的变成了一只庞大的老鼠。吓得瑟瑟发抖。渐渐地看着他长出了翅膀,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动不动。
“噗噗噗”蝙蝠一只,两只,三只……打破了窗户,飞进屋子里来。
月亮突然也从云端钻出来,变成了血红色,把一切都染红。接着是狂风不止,血雨如瓢泼一般洒下,一遍又一遍抽打着山峦,树木,野草,由外而内向屋内抽打。
很快,蝙蝠把整个屋子笼罩住了,这个屋子里到处是蝙蝠,这些蝙蝠有着怪异的脸。不断地扑翅,不断地尖叫。紧接着,竟然向男的眼睛里飞去,不断地由大变小,向两股湍流由大变小灌入这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女的叫的晕厥了过去。不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睁眼一看,自己在漫天的星斗中飘游着。回望一眼,那所小屋。只见那副牙齿不断地在啃噬着自己的身体。那男的也还在那儿,也被啃噬着,最后只剩两幅骨架了。
女的想大声叫出来,她叫的时候,天上的云朵似乎已经散开了,但始终还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呜……”列车的汽笛声响起,贯彻穹宇。
一部列车脱离了铁轨,在地面上浮起,不断在山峦间穿梭,在村庄间狂啸,在城市的街道里横冲直撞。这部列车突然亮起了灯,如一条巨大的火蛇在地上辗转蔓延着。通过列车的每个窗口一看,里面都坐满了人,坐着的,躺着的,站着的。不过他们似乎一动都不动,眼睛同样是睁得大大的。蝙蝠时不时在每一节车厢出现,不断在人群中来往穿梭,如列车工作员一样繁忙。
女的感觉不由自主也向那列车坠落去。不过忽然间,似乎也有了点自由,能够控制自己的平衡和方向,但也还是不断地向那列车坠去。渐渐地发现竟然长出了翅膀。飞到了列车里,抬眼一望,蝙蝠渐渐增多了。但这些蝙蝠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动,真是奇了怪。
她暗忖道:“难道我自己也变成了蝙蝠?”
她试着飞一下,竟然在人的肩膀和头上掠过。
四周的蝙蝠都笑了,他们有着诡异的脸,笑得很是渗骨,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那个全身扭曲的人在一大堆蝙蝠的簇拥下一节车厢又一节车厢地穿梭着。
每个本来是愣直的人见到他都不自觉站起来,对着他大声喊道:“我的世界,我做主。我的命运,我决定!”
他感到非常满意,露出了一个一个既欣慰又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