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口无遮拦,真的是会恶语中伤。很不幸,过去五年中,我在昨天经历了第二次恶语相向。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不是什么,但对于我来说,会成为心里的一道插着刀的伤。平日里不去碰触,就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只要什么话碰触到了那把刀,微微震动,就会继续流血。不会结痂,不会抹平。只会插在那里。至少要一段时间是这样了。
就像今早醒来,还是会想起昨天早晨,他站在屋子中间,大吼着,让我自己把屁股擦干净!想起那一幕,然后留下眼泪。甚至担心今天白天和妈妈出去洗澡的时候,要怎么把情绪控制好,不让她担心。
这句话听起来是多么的不堪。我只是选择结束了一种职业,又不是什么烂摊子。因为不赚钱,结束一个店铺的营业,就是不堪的么?
所有事情,都不是百分之百成功,失败也是一种结局。既然选择创业,那就有失败的可能。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失败呢?即使我已经经历了三次创业失败,我认清了自己的能力局限,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堪。为此背负的债,慢慢还就好了,生活还要继续,还要找新的出路,去往自己能力可及的方向。这是什么丢人的事么?
然而,他却似乎一直在压抑不满。嘴上说着释然了,内心根本无法释然。另一种潜意识里,我解读到的是我对他人生理想的拖累。关于他的人生理想,无外乎稳定的收入,有一些存款,两个人,可以有空就出去旅行,不被打扰。但他忽略了两个人之间,不可能一直是二人世界。至少我还有我自己的世界。
昨天早晨,我对他说,现在是选择离婚的最好时候,不到45岁,可以找个年轻的。你有房子,有店铺相当于有固定收入,可以找个和你理想生活相匹配的,你去安排她的未来,她也还可以给你生孩子。我不想再拖累你。我的债务我自己还,你也不用再为我付出——以你觉得的对我好的方式付出。我承受不起,你的每一次以你觉得对我好的方式付出,我都会觉得是负担。过去十几年的生活,我一点点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而我做的一切,你从来都觉得你是在支持我,为我好。支持这件事本身虽然看起来是好的,然后就变成了,你觉得你一直在为我考虑。
当他反问我,有为他考虑过么??那一瞬间,我竟然语塞!十几年来,很多事情,我为他的考虑,就这么隐晦么?就这么隐晦到他感觉不到?还是根本都不认为那些是我在为他考虑???
写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发声是多么重要。为对方做了什么要明面上的喊出来!要大声的告诉对方,我这么做,是为了你!是支持你!是顾及你!而我做的牺牲也是为了你!只有这样才能叫为对方考虑了!
有点可悲。
人的所有决定,都不可能只考虑自己。只要有相互牵绊的人,就不可能纯粹的自我。另一半,父母,孩子,都可能是思考问题时要考虑的因素。
如果偏要把为他考虑说到明面上,我可真是太傻了。
十三年前,结婚的第一年,我的职业进展顺利,正是上升期。虽然打工人都有牢骚,但不至于被判一个职业。但我的工作,加班,回家时间不确定,经常爽约,你以这样的节奏叫什么生活,这样能要上孩子么等等为理由,一周三次等闹,结果,我为此头疼不已,更换了单位。从此以后,职业发展没有了适合我的土壤,开始进入职业温水煮青蛙阶段。
换公司,是我第一次为你考虑。
十二年前,我不甘温水煮青蛙的懒散,只为了要孩子而努力,成天没有理想,没有斗志,当时的工作单位,没法让我的创意脑力得以发挥,体制式的工作环境,把我磨的人都开始浮肿。我选择离职,准备着手做饮品奶茶店,回家研究配方。在我回家研究配方不到一周的时候,你说你工作遇到瓶颈,跟老板不匹配,工作不下去了,要辞职。此刻,但凡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在家里已经有一个人辞职的时候,怎么好意思说也要辞职?而我,选择的让你自己做决定,并且支持你的决定。因为,我不能自私的自己辞职,却让你在职场煎熬。
支持你辞职的决定,这是我第二次为你考虑。
那黑暗的一个月,打乱了我所有的研发步骤,开始走入你的节奏。看电视动画片,吃零食,超级放纵的一个月,你说你到处投简历找不到工作,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过往经历。我开始安慰你,不想让你进入到自我怀疑和否定中。在我被迫中断了我自己的规划节奏后,我决定先安慰你。
安排和你去呼伦贝尔15天的旅行,这是我第三次为你考虑。
回来之后,你一度心情大好,重新开始找工作,斗志满满。可无奈,你的学历和能力局限,真的只限于麦当劳那十三年。你高估了你长期坚持的职业选择给你带来的含金量。依然四处投递简历,四处无门。某一天,我们路过青舍家居,出兑,我当时脑子里一热,给了你自己创业的建议,做你喜欢的咖啡馆,十二年前私人独立咖啡馆。你没有反对,我也不知你到底是想做还是不想做。但你决定做了。
拿出四万结婚收到的礼金,全部家底,我们开始做咖啡馆,这是我第四次为你考虑。
任何创意的初期,都不可能马上赚钱,因为还要养家,还要房贷,我决定重新回到职场上,继续我曾经的工作,还把部分饮品研究配方给你,在下班的空余时间里,给你做奶茶售卖,因为你做咖啡馆,我开始学做烘焙,给你烤芝士蛋糕售卖。
重新回职场,这是我第五次为你考虑。
那时候,工作的节奏还是一样的,要加班,要开会,要去甲方讨论方案。但是无论多晚,有时候半夜回家,我还要为你咖啡馆第二天的生意准备蛋糕。早晨再起来去上班。因为要支持你把咖啡馆做起来,所以我努力自学烘焙,从芝士,到戚风蛋糕。
开始接触烘焙,这是我第六次为你考虑。
后来,客人们对我的蛋糕很喜欢,我开始考虑要不要自己做私房工作室。那时候,我对我的资金可控范围就是租个小车库开始创业。你稳定了你的收入,也开始有了积蓄。你帮我决定,要搬进写字楼。房间很好,但也确实超出了我的预算。你大声说为了我,你来投。从那一刻开始,好像我就成了你的负担。但那时候如果是我自己能力可及的范围内创业,我就不必背负这种负担。
考虑到我要从事的新职业,会让你觉得体面和顺眼,我选择使用写字楼工作室,这是我第七次为你考虑。
好好的工作室,开始逐渐稳定,我出去进修了一次,开始有了学员,那时候还没有网络那么发达的教学, 线下教学很赚钱,刚刚开始有气色。你说你的咖啡馆到期了,不想继续那么小的店了,要换地方。你相中了现在的咖啡馆,你说店太大了,一个人整不了。我考虑再三,担心你新店的面积,按照原有的经营品类够呛能支撑。给了加餐的建议。主动承担了去北京学习的工作,你让我设计咖啡馆,我承担了设计施工一系列的工作,为了你从20平米升级到60平米的咖啡馆,我结束了工作室,开始跟你合并到一起。当时没有钱,我跟我闺蜜张嘴借了钱。人家要的利息,让你不满,觉得不该收,至今也在诟病我闺蜜的这一举动。
结束工作室,跟你一起开始做简餐厨房,来运营咖啡馆,这是我第八次为你考虑。
张嘴从我闺蜜那里借她刚刚离婚拿到的财产,这是我第九次为你考虑。
我们奋斗一年,把闺蜜的钱还上了。然后开始三年稳定的收入和生活,开始一年一次的一个月旅行,我安排了浙江,安排了贵州,安排了福建,安排了台湾,安排了广东,安排了马来西亚,安排了新加坡。这一切的行程,都是我安排的, 确实,让你安排我不放心。你觉得你也可以。但是什么叫独立安排?如果让你安排,你还会问我这个怎么选,那个怎么选,结果就是我还是会被耽误很多不必要的时间,有很多不必要的纷争意见。所以我来做所有的攻略。我来带你出去玩。这是我乐此不疲爱干的事。所以我无怨言。
但是,这些旅行中的每一个环节安排,酒店,旅行,去哪里玩,怎么玩,全都是为你考虑而设计的!因为如果是我,我愿意住便宜的青年旅社,我想去多接触更多人多更多种生活,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游乐场,我会去浮潜,我回去试着考个潜水驾照。我会去沙漠,我回去敦煌,我不会去那么多咖啡馆,浪费那么多时间坐在那里喝咖啡!!!
每一次旅行的行程安排都是你的需求优先,你对环境,包括人的,物质的,这些要求和底线,这是我第十次为你考虑。
在兰卡威,我陪你逛街,买东西,这些在我来看,都是浪费时间,我很想快速结束,你在不停的选,选择困难,我很生气,那时候,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的冲动占据了上风。我决定前往广东。广东的两年多很难熬。做这个南下的决定,我考虑的你,是要考虑离开你。你几次三番的问我,要不要过来陪我,一起创业。
我知道一个家要有稳定的收入(2012年你辞职的时候根本都不考虑),我阻止了你来广东,我说你就稳稳的经营咖啡馆,我这边一切都稳妥之前,你不要动。哪怕我一败涂地,你还是家的支撑。这是我第十一次为你考虑。
我失败了,被亲人恶语相向,认清嘴脸。
我失败了,冲动在广东二次创业,带着一笔债务和伤痕累累的自己。
我没有告诉你所有我在广东经历的一切,我没有告诉你我背负了多少的债务。我认为,你承受不了这么多压力,因为你有过一次甲状腺癌的经历。这是我十二次为你考虑。
回去,重新开始,我要还债。从前我在后厨,你一个月给我开4000块钱的情况,我无法继续。我要出来单干。拿回我做蛋糕订单的收入。我还是想找个小房子,小车库之类。你还是阻止我,还让我近一些,方便照顾。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是多么想远离你啊,我需要一个空间重新整理自己,我需要空间和时间疗愈。但是,你帮我选了10米开外的这个房子,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那个房租,我负担会很难。原本是做蛋糕,甜品的。房子有点大,为了能平衡房租,我决定去学面包。刚好你也爱吃,我不会,我们说去学。你给我找了几个老师,我当时很想让你去学的。你说你笨,你学不会,让我回来教你。我选择了一个我喜欢了,一万多,去学习了。回来就继续加大各种投入。回想我当时的状态,没有整理好自己,就被推着进入到另一个坑里。忘了是要靠蛋糕挣钱,当时就是想重新开始工作室,却不知怎么的被推着进入了面包的坑。
在附近租我承受不起的店面,脑子一热就做了。这是我第十三次为你考虑。
疫情三年,突如其来,万劫不复。我一边承担越来越重的债务,一边开始自我救赎。这一切经历的痛苦,几次有轻生的想法,你都是感觉不到的。因为我认为你比我脆弱。
我独自承担这一切,这是我第十四次为你考虑。
此时此刻,当我写下以下文字的时候,昨天早晨语塞的一瞬间的压气感,才逐渐释放出来。记录在这里,让我脑子不太灵光的我,时不时的可以温习。警醒。
既然你从不觉得我为你考虑过,那么以后我就不用再为你考虑了。
既然你从不觉得我为你考虑过,那么以后我就要都为我自己考虑了。
既然你从不觉得我为你考虑过,那么以后我一旦为你考虑了,我要大声的郑重的让你知道。
原来婚姻带给我的是这么沉重的人生轨迹偏离。
往后人生,要纠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