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 星期六 天气 雪
这里不放置书的照片是因为我希望你自己去买一本,看一看。
高山流水遇知音
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没有如此等待过一本书的来临,就像在等待热恋中的情人约会时间的到来,充满兴奋而又带着点焦灼。
这种对于书如此渴望的心情真的要追溯,只有少年时代,我曾经苦苦等待一本还在同学那里传阅的武侠书,每天都会去追问他看完没有;我在学校边的小书亭预订了几本月度杂志,一到发行日我就会第一时间去小书亭取书。再早一点就是童年了,那时候我总会在儿童节前夕去书店里打样,看好要买的书,剩下的就是焦急而又兴奋地等待六月一日的来临。因为儿童节买书可以八折优惠,每年的那一天书店里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排队买书,我清楚的记得我的第一套连环画是《再生缘》,那是一部清代小说,小孩子是不懂内涵的,只知道里面的古装姐姐画得很好看。
少年时代过后好像就再也没有这种对书籍等待的急迫感了,想买可以直接去书店买,网上采购的,安心地等待快递送到便是。如今这种炙热的情感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我仿佛又重回到了少年。
我是在接近中午时预定的这本书,京东给出的物流信息是次日达,我觉得约莫着次日中下午能收到,没有料到第二天一早我就听到了美妙的门铃声。
我慢慢拆开包装纸,当书完全展现在我的面前时,用海莲的语气来描述的话就是:“它的外护封是米黄色的软纸,正反面的中间印着书店的照片,黄绿色和蓝紫色是整个文字和图片的基调,哇哦!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是多么的优雅和古朴!而当我看到里面的内封壳时,天啊,它太美了,纯靛蓝色的硬纸,封面和书脊的上方是中英文烫金书名,而封底的正中间是小一号的烫金英文书名《84,Charing Cross Road》,米黄色的内页是那么厚实,这本译林出版社2016年的首版《查令十字街84号》珍藏版我真是太喜欢了!感谢你帮我找到这么美丽的一本书,我会格外小心,不让它沾染污渍。”
是的,我太喜欢这本书了!我的内心发出如海莲一般的感叹,我迫不及待地开始阅读,虽然我才在kindle上看完电子版不久,但纸质书的阅读让我更容易融入情节。几小时后我看完了全本,默默地合上了书,护封的封底上写着,“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她良多……”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眼泪簌簌而下。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在一家小笼店看电子书时我也同样泪流满面。
人与人之间最深厚的情感是什么?是彼此的相识相知相惜。而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情感也不只有狭隘的爱情,彼此之间深厚的友情才更弥足珍贵!
说到相识,从头至尾,海莲与弗兰克,或者整个书店的员工都未曾谋面,相识是从一封信开始。在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时代,一切的交流都依赖于文字,在这二十年里,书信往来让他们相知相惜。这本书就是他们二十年的书信集。
那份让他们相识的信是这样开始的。海莲是一个不出名的作家,生活在美国纽约一个破旧的小公寓房里,她的生活就是看书,写书,而生活点就是公寓、图书馆和某些书店。她的生活过得比较清贫,精神世界却是富足的,她深爱英国文学,尤其是几百年前的那些作家。当她在一本文艺评论杂志上看到一则广告说英国有一家书店专营绝版书时,她就写了第一封信,那时是1949年10月5日。
她是这样描述自己的“我只不过是一名对书籍有着'古老‘胃口的穷作家罢了,在我住的地方总买不到我想读的书,要不是索价奇昂的珍本,就是那些被小鬼们涂得乱七八糟的邋遢书”。她同时说明自己很穷“你们广告上的字眼'古书商'让我望之却步,因为老是认为:既然‘古’一定很‘贵’吧。如果贵店有符合我书单所列,每本又不高于五美元的话,可否将此函视为订购单,并将书寄给我?”海莲就是一个这样直率,又带着许幽默的人。她对书的品质是有追求的,不仅仅要内容,也要形式,我想每一个爱书人,都希望自己读到的那本书是‘美’的,而每一本自己钟爱的书也是自己的一份财富,看一眼也是一种满足。
马克斯与科恩书店是一家位于英国伦敦查令十字街84号的古旧书店,接待过卓别林、萧伯纳等诸多名人。1949年10月5日时书店的主管佛兰克是一个处事严谨同时也是很幽默的人,待人处事上更是一位谦谦君子,饱富学识且钟爱古书业。我想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懂得海莲,能够理解她这份信所能传达的所有信息。之后二十多年的情感就是从这一封信迸发的火星开始的。
处事严谨的弗兰克重视每一份顾客的来信,于是他回了第一封信“敝店很荣幸为你解除了三分之二的困扰,我们挑出两本品相较好的书为您寄上,相信不久后即可传达您的手中,祈盼你会满意。随书附上发票,请查收。至于你提到的其他的书目前颇不易见,不过我们会留意是否能找到收罗齐全且装帧精良的版本,届时将再为您寄上。”弗兰克措辞优雅并且彬彬有礼,让人读来如沐春风,感觉被重视对待。我想正是这两个人彼此都是懂书人,同时都是注重情感的人,才能将这份友情延续了二十年吧!
海莲在自己寄出信的一个月后收到了来信和书籍,当看到书店邮寄书的品相如此之高,瞬时她觉得一扇闪亮的大门为她开启了“我简直不晓得一本书竟然也能这么迷人,光抚摸着就教人打心里头舒服”。之后通过这扇门她期盼的那些书都以完好的品质源源不断地从伦敦运送过来。她说“既然我寸步不离书桌,就能向你们买到既干净又漂亮的书,我干吗跑到十七大街去买那些又脏又丑的?从我坐着的地方,伦敦可近得太多啦”。伦敦真得离纽约近吗?不是,二十年里弗兰克和书店的店员重视海莲的每一次需求,并且竭尽全力去满足她。
如果仅仅是书的需求与派送是不能让这份情谊显得珍贵,也不能让这份情谊持久不衰,因为那只是诚信而已。让人触动心灵的是什么,是情感,是对方对你的一份赤诚之心。当海莲从朋友那里得知伦敦物资匮乏时,她立刻邮寄了肉和鸡蛋,这种物资上的馈赠一直持续到伦敦物资的宽松,在每个节目她都会寄送一份心意给书店。当一个人那么不求回报地向你赠送你所需求的东西,这份情是多么地厚重。
海莲和整个书店的店员都成了朋友,虽然远隔两地,但书信成就了她们最真挚的情谊,从这些书信里我们看到了最生动的画面,人与人之间那种纯粹的交往。海莲从来不掩饰她的真性情,对于朋友的关心,对于喜欢书的赞扬,对于不喜欢书的抱怨,她会邮寄她所有想给他们的东西,甚至还会让朋友偷偷地去书店放几双袜子给女生们,她还会给弗兰克的邻居老太太送上礼物,就因为弗兰克的妻子曾经将老太太手绣的一块桌布送给她。她的喜怒哀乐就像一本摊开的书让每一个读到她文字的人看到。有些人表里不一,嘴巴说一套,实际做一套;有些人直率地一目了然,在复杂的社会里究竟是哪一种人能存活地更好呢?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而我就是喜欢直率,坦荡的人。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够找到和自己同气场的圈子是不容易,找到了就是幸运,定要珍惜。而书店里的那些人正是和海莲都同属于一类人。
海莲她讨厌新书,这个很有趣,她说当她看到一本书的扉页上写着‘我厌恶读新书’时,她不禁对这为未曾谋面的前任书主肃然高呼:“同志!”我们都喜欢新书,看到它一尘不染纯净地在手里被翻阅。如果看到让你有共鸣的句子,你可能会在一本本子上摘录,或许你也会在书页里写上那刻的感想,而如果有另外一个人有幸能够读到这本书,看到你那一刻的心情,他是否也会生成同样的心情,这一切是不是很美妙?以前我的一个朋友将他阅读后的书赠与了我,在书的扉页上他写下了读后感,而我收到这份礼物时是欣喜,我同样也期待自己喜欢过读过的书籍能转到下一个想读的人手中。旧书并不意味着破旧,而是它自我价值第二次的重现。正如海莲所说:“你们担心一旦写了字在书上,将会折损它的价值。差矣,你们如果真能这么做,不仅对我而言,对未来的书主,都增添了无可估算的价值。我喜欢扉页上有题签、页边写满注记的旧书;我爱极了那种与心有灵犀的前人冥冥共读,时而戚戚于胸、时而被耳提面命的感觉。”
海莲喜欢书店里的每一个人,同样她也被他们所喜欢,而店员们因为种种原因陆续地离开了书店。只有弗兰克一直坚守在那里,为了海莲的需求去私人藏书者那里收集有价值的旧书。海莲身边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能真正了解她,所以她会慨叹“弗兰克,这个世界上了解我的人只剩下你一个了。”这是悲哀的,又是幸运的。
弗兰克一直将与海莲的回信作为自己的分内职责,他热忱且又真挚地对待每一份的来信,并将回信存放一份副本作为业务存档。他一直恪守礼仪地称呼海莲为汉芙小姐,经过两年多的回信,当海莲说我的朋友可以叫我海莲时,他才把抬头从亲爱的汉芙小姐改为亲爱的海莲。
海莲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亲自去书店,她觉得那个是她的书店,不过得依赖于她自己的财力允许,从纽约到伦敦并不近。我们也都好奇这究竟是如何的一家书店,有着这么一群热爱书籍的人。她的朋友是这么形容的“这是一间活脱从狄更斯书里头蹦出来的可爱铺子,如果让你见到了,不爱死才怪。极目所见全是书架—高耸直抵到天花板的深色的古老书架,橡木架面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虽已褪色仍径放光芒。”如此生动的描述,料谁看了都想去那家书店走一遭,只为品味一下古书陈旧的气味以及那橡木书架散发出来的木头香。
海莲她幻想着能够有一天去伦敦,亲眼看看那里的一切,她说她幻想着那一天快点到来—步下轮船、火车,踩上布着灰尘的人行道......她说她到英国是为了寻访英国文学。因为他朋友告诉他去那里准没有错。然而这都是海莲的幻想,1952年当海莲接了一部剧本的编写有了钱时,她的牙坏了,不得不花巨额的诊费装牙套;1956年当海莲有了一点钱稳定时她所住的公寓要拆了,她只能自己购房;1959年后海莲有了固定的工作,一下子忙碌起来,英国之行又被搁浅,每一个能够去的时机总是和她擦肩而过。
弗兰克和书店的员工们长久以来都希望海莲能够去英国看她们,他说他的家将会有一个房间可供她无限期地住宿。弗兰克最初只是两个幼童的父亲,后来孩子们长大了,结婚了,他也老了,他的回信上也添上了“很高兴再度收到您的来信。是的,我们都还健在如昔-老态益发龙钟。”弗兰克写这封信是1968年10月16日,距离他写的第一封信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这封信成了他的绝笔,而那一封信末尾多了一个想念您!弗兰克,在这之前一直以来他的署名只是弗兰克。
弗兰克的妻子诺拉也一直有和海莲通信,直到弗兰克死后她的回信中才表达了她的妒忌之心“不瞒你说,我过去一直对您心存妒忌,因为弗兰克生前如此爱读您的来信,而你们俩似乎有许多共通点;我也羡慕您能写出那么好的信。”不过诺拉也知道他们之前的那份情感的纯粹,所以在结尾处她写道“我期盼有一天您还是能来造访我们,两个孩子很想见见你。”
本书的最后一封信是海莲写给她去伦敦玩的朋友,道出了她隐藏的哀伤“大概因为我长久以来就渴望能踏上那片土地.....卖这些好书给我的那个好心人已在几个月前去世了......但是书店还在那儿,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她良多……”当写完这句话时,我再一次潸然落泪。这是一本值得人去好好品味的书,当你的情感变得麻木时,你可以拿出来读一下,你就会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最真挚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