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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紫衣带的侍从来到一座花园。这艘游轮足够大,竟可以在上面建造一个小生态。
曲径通幽,花室、吊兰、长藤绿萝,粉花黄蕊,熟麦色的花岗岩道路两旁,郁郁葱葱。
“小姐,”系紫色衣带的人半跪下,“那家陌生人打探清楚了……”
…
床腿修好了,阿冒和熊大吃着点心,临廊无人,静悄悄。窗外观海台上的向阳花叶肥枝茂。
…
金辉色阳光洒在观海台上,藤蔓延展、爬山虎紧贴舱壁,玲姨推开落地窗,站在台上,每一片叶子照耀出金灿灿。
…
不知是不是火酒的原因,熊大在舱室里睡了。
玲姨推门进入。
熊大赤裸着上身,呼呼入眠。
玲姨坐在床边。
熊大仰身躺在床上,没有枕枕头。
玲姨望着熊大,眉眼、脸颊、胸膛、肌肉…
指尖轻触熊大的手心。
很熟悉的场景,恰似此时此刻此景。曾经的某时,有飞檐,角铃,殿楼,屏风…竹木席上,自己也守着一个沉眠的男子,铺地的竹席延伸出到木廊,木廊外有池苑山石。只是,记忆已经模糊到像是假的。
指尖轻触手心。往事在玲姨指缝间轻轻流淌。
那时,玲姨一个人在暴风雪中,和一户人家相间经过,那家人怀抱一婴儿。她忽然倒地,圆睁着眼睛,濒死的状态。那家人赶忙来救。
那户人家救她回家中,后来,她和那家人相识相知,婴儿渐渐长成了阿冒,善良的人家渐渐老却成了瑛婆婆和阿公。
再往前,就几乎什么记忆都没有了,仿佛自己的生命起始于那场暴风雪。但,在这个原点之前,又似乎存在星星点点的从前。
听说,从前并不太平。
瑛婆婆说,阿冒还在襁褓中的时候。阿冒爹爹去抓和人私奔的阿冒娘,三人撕打在冬天的冰雪中,一群狼突然出现把人全包裹了起来,村民看到后拿着锄头铁锹赶走了狼群,人却被咬得残缺不全…
五季城,经历了漫长的隆冬,雪化了、狼少了、日子变得好过了。
…
门被敲响了。
玲姨忙躲进了衣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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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
昂手持着泾阳王肉体脉络,身上的纹路像通了电般闪亮流光。
阿诺亡让昂另一只手拿住御形盘。
对面泾阳王池上,孕化水汽,与波动的空气一起流转呈现出的模糊画面渐渐稳定:
是阿诺亡,但不像是现在这个被零若占据着的阿诺亡。
阿诺亡(零若)也用手握住御形盘盘沿。泾阳王池上的水汽泛出光,雾汽运化出的画面更清晰了一些。
阿诺亡似乎给大国师交代着什么。
汽化景象又模糊起来…很快又清晰。
大国师亲自派人寻找零秀的尸体。零秀找到了…
“秀,”零若不禁唤出声,重瞳眼立刻化现,罗刹脸慢慢浮现,泾阳王池有动静。
一个妖王精怪距离这么近,王池水有颤动。
重瞳阿诺亡稳定了情绪。一切逐渐还原恢复。
零秀被金翅兽咬透了的腹部,里面是盘根错节的细根茎错落、一层层包茎叶片般的肉层皮肤最外层呈现出人皮。
死了吗?大国师围着零秀的尸体打量。果然发现了些什么。大国师拿过御形盘,贴近零秀的身体,零秀的腹部开始生长愈合,容貌也渐渐变化。
“秀!”零若再次控制不住情绪,看着妹妹的容貌,从熟悉的样子,一点点改变…“秀儿…”零若的声音微颤着。
王池水上的另一边,出现了另一个雾化形成的景象,大国师把似乎是修复好的零秀扔在了冰天雪地里。然后在暗处观察。
零秀渐渐醒来,爬起,独自蹒跚离去。
这边,零秀容貌变化的景象仍在。容貌终于定格。
“那个女子,就是零秀,”重瞳阿诺亡说道。“大国师与零秀见的最后一面,就是在这儿了。零秀到底在哪,看来还得靠自己去找…”零若心想。
那个蹒跚女子的背影,消失在雪夜。而这边定格的零秀容颜,和躲在橱窗里,脸上映着百叶窗格光影的玲姨,竟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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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推门而入,没有离开、也没有再敲门。
一张微笑清爽的容颜。
一身湛蓝色的马甲,内套纯白的长袖。一身纯白的8分裤。左鞋纯白,右鞋湛蓝。肌肤白得像脱脂鲜奶油。浑身纯净得如同新生。
男生很落落自然地坐在熊大床边。
指尖轻触手掌心,熊大的掌心…
玲姨有点愠色、失望、短路、还有点儿晕车的感觉。
指尖轻轻划过指缝,熊大的指缝。
玲姨心情突然很复杂:历史怎么能重演呢?你为什么要模仿我?我之前还把你当男神!你要闹哪样?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
湛蓝男生终于收敛了点。
不知从哪儿拿出的,蓝色晶粉状的粉末。男生左手在熊大门面上,指尖轻轻摩挲,蓝晶粉末小风铃轻触碰般落入熊大面庞,浸入熊大体内。
熊大醒了。
“熊哥,”男生呼道。自从上次登门与熊大相识,这位小公子就这么称呼熊大了。
熊大还以为自己是自然醒。没有粘滞感,感觉醒得很干净明白。可能是由于蓝晶粉末的缘故,熊大坐起来,头脑清爽,感到经络畅通。
“你咋来了?”熊大打招呼。
男生马甲心口处的口袋里,一枚蓝蔷薇。
男生把蓝蔷薇交给熊大,“熊哥,我给你送花儿来了。”
“呵哈,”熊大笑,“俺要花儿弄啥?”
“熊哥,我们结拜为兄弟吧。”男生说。
这句话让熊大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咋了?”熊大仍然谦虚地问。
男生突然委屈了起来。
看到男生表情晴转哀,熊大有点儿不知所措。
余光瞟了一下熊大。
男生开始眼泪汪汪。
泪顺着乳白的脸颊滑落。
“慕颜兄弟,出什么事了?”熊大担心地问。那天,这位小兄弟来到熊大舱室拜访,他俩就认识了,“慕颜”是这个男生的名子。
男生搂住了熊大的胳膊。
熊大没有推开。
玲姨差点儿推开橱窗。
熊大的臂膀感受到滚烫的泪水湿润着。
“我要拜你为义兄,熊哥,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义弟了。”男生忽然逗乐一样喜笑颜开。
“…”:你在逗我吗?熊大还没张嘴,男生环抱住熊大的怀。
玲姨心情十分复杂。眼看着自己都没这么抱过熊大,而且,不争气的自己一开始对这个男生还有点倾慕。最可恨的是,距离近,看得清,感觉心被打得匡匡响。
熊大正准备推开男生。男生身上的气味被熊大迎面吸入。方才被男生洒在面庞浸入体内的蓝色晶粉似乎被激活了一般。毛细血管顿时映出蓝色。
刹那之间…
灵魂深处,攥紧的拳头松开,手中死死抓住不放的东西掉落在地。
人生19年的种种忽然浮沉在脑海…曾经畏惧的,不怕了。曾经不甘的,释然了。没有嫉恨,没有贪婪。一个轻盈、干净的灵魂。
男生看到熊大的眼神凝重平视,灵魂好像被定住了一样。“莫非是‘瓜兰粉’的作用…”湛蓝男生疑惑。起初慕颜小公子洒在熊大身上的蓝晶粉末,加上自身常年喷在身上的“迷迭香”,在熊大生化系统上叠加出了混合效果。
熊大的支撑力猝然没了,男生冷不丁随着倒了。熊大朦朦胧胧的,感到自己像是一艘船舶,云朵绵软地落在整个船上,船舶悠悠沉入松软的海面。熊大沉入绵软的蓬松床褥中。
玲姨突发耳鸣、处理器故障,腿有点发软没感觉,不行不行,要倒了…
垮…
玲姨从橱窗里倒出来趴到了地上。
熊大被动静唤醒,像是吹了股清风,吹去了周身的溟濛芬芳。
看到玲姨倒在地上,便赶忙去扶…